“你很愛他，不是嗎？”許年恩盯著她，漆黑的眸子忽然有了倔犟的冰涼。

“是……”她當(dāng)然，當(dāng)然……

過去的一千年里，她從不敢說出那個“愛”字，可是，她看著他含笑的眸子里的自己，就清楚地明白——

“我愛他，很愛，很愛?！彼龍远ú灰频乜粗?，這一刻她的眸子沒有閃躲。

剎那間，她竟然有一絲錯覺——好像，眼前的他，就是千年前的他。

“那么，他死了，你為什么還在？”輕輕一扯唇角，他露出招牌式清澈的笑容，明媚如春水，漣漪淡淡。

她呆住。

她怔怔地看著他。

是啊，她為什么還在。

他不在了。

他不在了，可是她卻以更加飽滿的生命繼續(xù)存活了下來。找到轉(zhuǎn)世的他，給他幸福，成了她堅持活下去，堅持修煉，從小小的白狐修煉成人的理由。她不能再依靠他的靈力，以式神的形態(tài)存在，那她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

如果連這個理由都沒有了——那么，她有為何存活。

她現(xiàn)在所唯一希望的，就是能夠讓他和許年惜在一起，就是去破壞許年惜和尹樹之間的感情，即使她知道——

那樣的后果，或許會很嚴(yán)重。

“我有自己的理由?！彼粗?，眸光真摯。

“那么，你來做我的助理，也是因為這個理由嗎？”

“是?！?/p>

許年恩再一次沉默下去。

云之初以為，他一定會再追問那個理由到底是什么，甚至已經(jīng)在心里打好了腹稿準(zhǔn)備應(yīng)付他——她當(dāng)然不可能說出我所愛的人就是你的前生這樣的話來。

可是，許年恩沒有再說話。

他伸手拿過云之初手里的外套，表情平靜得不見絲毫波瀾，“走吧?！鞭D(zhuǎn)身走了幾步，他又停下，卻，沒有回頭。

“那么，我祝你早日完成你的，理由?！痹谠浦蹩床灰姷牡胤?，他唇邊漾開淺淡的笑容。

“那到時候你就可以走了吧？免得留在這里給我添麻煩?！?/p>

連勾引人也會找錯目標(biāo)，實(shí)在是傻得讓他想笑。

“是。”

空無一人的化妝室里，云之初低下頭，溫柔一笑。

“到時候，我就可以走了?！被氐角喑巧缴先?，繼續(xù)做她的小狐妖，望著清晨的朝陽和傍晚的霧水，祝你一世幸福。

夜晚。

窗外有星芒明亮。

在這個國際化的大都市里，只有在郊區(qū)才能看到這么明亮的星星吧。

云之初趴在窗上，望著黑夜里看不分明的大草地發(fā)呆。遠(yuǎn)處的山谷中有湖水清澈，倒映著天上的明月和星芒，反射出迷人的光芒。

“姥姥……”她輕聲地自言自語，“他記得先生，他記得竹鳳淺這三個字，為什么……”不是說，在投胎轉(zhuǎn)世的時候，奈何橋上會有孟婆湯，讓你忘卻前生的喜和悲嗎？

可是，為什么他會記得“竹鳳淺”？

那么是不是說明，先生他……

“傻孩子。”姥姥的聲音響起在耳畔，那么輕，似乎是從很遙遠(yuǎn)的地方傳來，可是卻又是那么清晰，“不要胡思亂想，孟婆湯從不失誤，竹鳳淺已經(jīng)死了，他死在你的懷里，你看到的?！?/p>

“可是，或許許年恩的身上殘留著前世的記憶……”

“絕不可能?！崩牙训穆曇粲袛蒯斀罔F的嚴(yán)厲，“退一萬步講，即使有，那么自然會有人來修正這個錯誤，他還是會忘記前生的一切。小初，你要記得——青城山上這么多同類的性命，有可能在你一念之間！”

“姥姥……”

“你不可以愛上凡人，那是觸犯天規(guī)的事情！”

“姥姥……”

“到時候，要丟掉性命的不止是你，不止是我，也不止是青城山的狐貍——還有可能，是得知了天機(jī)的那個凡人。”

也就是，你深愛著的許年恩。

他……會死？

因為她。

淚水忽然涌出來，漫延在她白皙的面容上，一滴滴清晰地低落。

如星光般。

“我知道?！彼缇椭?，她也保證過絕對不會對許年恩動心，她一遍一遍地告訴自己，她愛的那個人只有竹鳳淺，絕不改變。

她不會背叛先生，即使那個人，是他的轉(zhuǎn)世。

“小初，你要記得……”

“是，姥姥?！?/p>

她會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