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務(wù)市場像是一個小菜市場。里面人來人往，希希拉拉就幾個人。有七八個招聘單位的桌子一字擺開，桌子后面坐著七八對神情肅穆的男女，像是剛剛遭到老師批評的一臉成熟相的小學(xué)生。老徐抱著孩子來來回回地看，這時候，有一個婦女跟在老徐后面，趁老徐不注意地時候塞了一個名片在妞妞的衣服上。老徐拿下一看，上面寫著，本公司招公關(guān)先生，要求身體健壯，經(jīng)驗豐富。月薪一萬元起。最下面是一個手機號，歪歪扭扭地印在那里。老徐隨手把名片丟在地上，回頭望時，已經(jīng)不見了那婦女的蹤影。

轉(zhuǎn)過之后，老徐相當失望。除了坐在課桌后的，就是追著人發(fā)名片的，除了發(fā)名片的，就是站在門口賣票的，除了門口賣票的，就剩下三個人：一個老徐，一個站在犄角旮旯阿姨。另一個就是老徐懷里的妞妞。

剛才哭了一陣之后，妞妞不哭了。在老徐懷里，一聲不吭，充滿好奇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仿佛永遠也看不夠一般。這時候，那個阿姨走過來了。阿姨看上去五十多，臉圓圓的，短頭發(fā)，額頭有兩道比較深的皺紋。

看到阿姨過來，老徐點了點頭。那阿姨也很和善地笑笑。點點頭。

“兒子還是閨女？”

“女兒?！崩闲煨π??？纯凑Ｖ笱劬慈说逆ゆ?。

“真好看。像個洋娃娃似的?！卑⒁陶f著，俯身向前，盯著妞妞亮亮的眼睛看。

妞妞睜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阿姨。

“她喜歡你。”老徐說。

阿姨很開心地笑了。她抬起頭，看著老徐，用征求意見的口氣問：“讓我抱抱她？”

“成。”

于是，阿姨抱著妞妞，老徐站在旁邊聊了起來。從聊天中老徐得知，阿姨是西城區(qū)一個小廠的工人，前一陣子剛剛買斷工齡下崗了。而她自己的女兒大學(xué)畢業(yè)又要上研究生，沒錢。 “我尋思來這兒找個工作。”阿姨抱著妞妞，晃著，輕輕地拍打著?！翱蓻]人要啊。現(xiàn)在大學(xué)生太多了，招人的單位要么要求年輕漂亮，要么要求會打字。哎。像我這樣，沒人要了?！闭f到這里，阿姨嘆了口氣。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問：“小孩媽媽呢？”

日子過得很快。轉(zhuǎn)眼，阿姨已經(jīng)在老徐家兩個月了。

每天，早晨七點半的時候，老徐家的門就響了。每次都是小雅一邊梳頭一邊去開門。每次阿姨進門都帶著清晨的涼爽的空氣。寒暄一句后，阿姨就一頭扎到了廚房里，腿腳麻利地準備早餐。阿姨在廚房里奏出鍋碗瓢盆交響曲的時候，小雅通常是在描口紅，而老徐則是千篇一律地弓著腰觀看浴缸里的幾條靜止不動的金魚?？呆~的空檔，老徐通常會有意無意地往小雅那邊撇一眼。老徐發(fā)現(xiàn)，小雅最近換口紅了。小雅最近換了一種粉紅色的，另外，小雅的*數(shù)量升級、花樣翻新，更重要的是，小雅顯得無比忙碌。前日子，小雅連續(xù)出了兩趟差，一次據(jù)說去廣州，一次據(jù)說去上海。出差前通常是毫無跡象的，通常發(fā)生在早晨，小雅在梳妝臺前化妝的時候，她會突然說：我今天出差。沒有稱呼，甚至沒有“喂”一下，但明確是對老徐說。老徐開始的時候不太習(xí)慣，豎著耳朵等下文。但等了幾次，發(fā)現(xiàn)通常寂靜無聲。于是老徐就追一句：“去哪兒？”在這種情況下，小雅仿佛充耳不聞。依舊對這鏡子左右打量自己，甚至都不從鏡子里正眼看老徐一眼。于是老徐忍無可忍，小聲又問：“問你呢，去哪兒出差？”這時候小雅似乎像是被施了定身術(shù)一般，從梳妝鏡里看著老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