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哦了一聲。輕描淡寫地說：“哦，一個以前的客戶。搞建筑的，想讓我去他們公司?！?幾個月后，小雅就去郭總的建筑公司上班了，每天早出晚歸。這樣過了兩年多，保姆換了好幾個。到了妞妞三歲多的時候，每天由老徐開車接送去幼兒園。為妞妞上幼兒園的事情，老徐沒少和小雅拌嘴。小雅說：“我沒時間，不如把孩子弄回老家去，讓爺爺奶奶看著。要不讓我爸我媽看著也行。天天跟我們在一起，太累。”小雅的觀點(diǎn)老徐不同意，老徐說：“在北京競爭這么激烈，怎么著也得給妞妞創(chuàng)造一個好的條件，你看這棟樓里一到周六周日，好幾個孩子大包小包的，去學(xué)奧數(shù)、鋼琴小提琴還有美術(shù)。咱們家妞妞，給送到老家，誰教育呀，最后上小學(xué)在回北京，省心是省心，孩子不全耽誤了！”老徐和小雅爭吵的時候是一個陽光燦爛的中午，當(dāng)時老徐和小雅把妞妞哄在客廳里玩玩具，然后把臥室的門關(guān)上了。爭吵的時候，沒有人注意到門縫悄悄地越開越大，最后，門輕輕開了。妞妞懷抱絨毛熊玩具，眨著大眼睛，仰著天真的臉，看著滿臉通紅的小雅和老徐。

看到妞妞推門，小雅趕忙跑過去，蹲下身，抓著妞妞的小手。那時候妞妞已經(jīng)三歲了，整天噘著小嘴，神態(tài)像是一個小大人。

“爸爸媽媽，你們是不想要我了么？”妞妞問。懷里抱著絨毛熊。

“沒有呀?！崩闲斓哪樕狭⒖谭浩鹆诵y?！版ゆe瞎想。你是爸爸媽媽的好寶貝，爸爸媽媽怎么能不要你呢。”

妞妞仰著臉，看著一連串的話從老徐厚厚的嘴唇里飛出來，然后，轉(zhuǎn)臉看小雅。“媽媽，是你不要我了么？ ”

小雅說：“沒有呀。好閨女，媽媽最喜歡的就是你了。媽媽不要誰也不能不要妞妞呀?！闭f著，把妞妞抱了起來，很響地親了一下妞妞的臉。一邊抱著妞妞往客廳走，一邊回了一下頭：“孩子上幼兒園的事兒你去弄啊，我最近要出長差?！?/p>

老徐站在臥室里。看著窗外燦爛的陽光，外面春光爛漫，麻雀在陽臺上的空調(diào)外掛機(jī)上嘰嘰喳喳地叫。一派歡欣鼓舞的景象。老徐站在窗前，俯瞰著窗外川流不息的東三環(huán)?？諝庵醒笠缰环N萬物生長的氣息，遠(yuǎn)處的國貿(mào)的玻璃幕墻上，映著藍(lán)天白云和五彩斑斕的建筑。這時候，身后傳來了妞妞和小雅的笑聲。妞妞在背唐詩：“舉頭望明月，低頭思（SHI）故鄉(xiāng)?！辨ゆさ穆曇魩Ыo老徐一些暖意。老徐想，也許這就是幸福。老徐想，如果這種狀態(tài)能夠持續(xù)，這就是幸福？想著想著，老徐覺得自己像是一只老鳥，正從窗戶展翅高飛，從十幾層的高樓中展翅飛翔北京的中心，高空中風(fēng)很大，吹得老徐頭頂碩果僅存的頭發(fā)隨風(fēng)波動，風(fēng)很急，老徐的襯衣西褲被風(fēng)吹得呼啦啦直響。北京真大真大，像是一個古老的棋盤 。有多少棋子在這個棋盤上往來穿梭、出現(xiàn)又消失，又有多少建筑從這個城市的廢墟上起來，然后又變成廢墟。老徐飛呀飛飛呀飛，一直飛到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老徐發(fā)現(xiàn)，很多樓都帶了綠帽子，帽子的形狀各異，閃著琉璃瓦的光芒。老徐的下面是一個綠帽子的世界，老徐在一種昏睡的狀態(tài)下越升越高，越升越高。

如果不是妞妞的哭聲把老徐驚醒，老徐也許早就沖出亞洲走向世界了。聽到妞妞的哭聲，老徐趕忙晃著笨拙的身體往客廳里跑?！霸趺戳随ゆぃ趺蠢??！崩闲煲贿呎f一邊跑。妞妞沒有回應(yīng)，只是啊啊大哭。老徐像狗熊一樣沖到客廳里的時候，看到滿臉淚水的妞妞。

妞妞身邊沒有小雅。

“沒事兒，沒事兒，好孩子。”老徐蹲下胖胖的身軀，抱起了妞妞。這時候，小雅一手拿著眉筆，一手拿著化妝鏡從衛(wèi)生間探出身子。

“孩子都摔了也不管管?！崩闲煺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