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圓月升起來。爺爺的屋前有一棵年齡比爺爺還大的棗樹。在月亮的照耀下棗樹的影子就斑駁的打在爺爺的臉上。
從我這個角度看去,爺爺似乎變成了另一個我不認識的人。爺爺的臉上一直掛著笑容,可是在棗樹影子的混淆下,那個笑容是如此的難看,似乎是難堪的苦笑。
圓月仿佛是天幕的一個孔。透過那個孔,我看見了天外的另一層天。難道九重天的說法正是源于此么?
月明則星稀。星星如睡意朦朧的眼,在月光的襯托下如此微弱。棗樹也是如此。每年的春天,這棵老棗樹的周圍總會生長出一些嬌嫩的小棗樹。我期盼著爺爺的屋前長出一片稀疏的棗樹林。這樣就不用擔心附近的孩子們在夏天將棗樹上的果實打得一干二凈。
可是,我的期盼總是得不到實現。那些新生的小棗樹陸續(xù)的枯萎死去,沒有一棵能夠在老棗樹的旁邊開花結果。
有時我想,是不是老棗樹也像打鐵的老師傅一樣,害怕新生的小伙子搶占了他的風頭。不過,我清楚的知道這棵老棗樹已經接近枯萎。雖然外表還是一如既往,可是樹枝經不起大風的吹刮了。
每次暴風雨過去,它都會掉下幾截僵硬的樹枝。并且傷疤那塊不再有新的枝干長出來。掉下的樹枝,不用曬,稍微晾一晾,便在燒火的爐灶里燒的噼噼啪啪。也不再像其他的樹枝一樣冒出濃濃的青煙。它的樹枝已經干枯如柴。
爺爺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月亮,重重的嘆了口氣,接著劇烈的咳嗽起來。我預感到,他的時代已經和老棗樹一樣正在消退。
“她來了。她果然來了?!睜敔敳[起眼睛看著前方。我順著爺爺的眼光看過去,并沒有發(fā)現什么東西。
“在哪里?”我問道。
“她已經上橋了。”爺爺笑了,笑得有些得意。
“上橋了?”
老河上有兩座橋。老河的最左邊有一座橋,叫落馬橋。那座橋離這里比水庫還遠,爺爺說的不可能是那座橋。還有一座橋,從爺爺家出發(fā),通過兩臂寬的夾道走出去,大概百來步,可以走到村大道上。村大道直而寬,可容兩輛大貨車。村大道從老河上過,所以老河上有一座很寬的水泥橋。這座橋沒有名字,村大道走半里路才能到那橋上。
“你看不到的?!睜敔敽攘艘豢诓?,水嘩嘩的響,如低頭飲水的老水牛。
我確實看不到。且不說那座橋和這個地方的中間隔了多少高高矮矮寬寬窄窄的房屋,就是在這樣的夜色里,我也看不了這么遠的地方。
“你看到她上橋了?”我又問道。
“嗯。她正在朝我們這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