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謹緊貼著冰冷的牢門,像海灘上迷茫的漁夫,面對滔天巨浪已是逃之不及,只能在呼嘯聲中認命地閉上雙眼。蟲浪劈頂而來,瞬間將他吞沒,無數(shù)冰涼的觸須沿著他的身體游走,蒼白如尸骨,森冷如死亡。他在過去的十七年中從未畏懼過死亡,即使獨自身陷敵陣也能享受生死一線的快意。然而這一次,他甚至沒有得到搏斗的機會,就淪為這群怪蟲的獵物。
蟲須層層纏繞,榨干他胸中最后一絲生息。意志如風吹沙礫慢慢渙散,他想他就要死了,帶著反叛的污名,未盡的責任,還有比死亡本身更加令人痛苦的,積年的仇怨。
他在不甘中閉上雙眼,如同隨波逐流的溺水之人,漸漸停止了掙扎。
“喲--”
蒙眬間,遠方突然傳來一聲清嘯。
仿佛聽到號令,怪蟲竟然緩緩停止了糾纏。觸須從胸口和頸項松脫,讓冬夜寒冷的空氣帶著刺痛重新灌回肺腑。敖謹?shù)诘厣?,一邊激烈咳嗽,一邊掙扎著爬起來?;鸸庥牡?,方才還張牙舞爪的怪蟲靜靜停在半空,似乎突然陷入了冬眠。
又是一聲清嘯。這次的聲音近在咫尺。片刻之后,怪蟲震了數(shù)震,從囚室中轟然撤離。一陣摧枯拉朽聲過后,月光照了進來。
夜風徐徐吹去浮塵,眼前新月如弓,莽原如海。這暌違多年的高原風光與他中間本該隔著一道墻壁,一道鐵戰(zhàn)車也轟不開的銅墻鐵壁?,F(xiàn)在,那墻沒了。
“倒得有點多?!眽ν鈧鱽硪宦曕止?。
敖謹瞇眼往外看,先看到那一大蓬怪蟲,然后是連著怪蟲的巨型植物,最后是叼著植物的巨型白虎。
“七公子?”
墻外有人輕輕喚了一聲。
敖謹勉強從那頭白虎身上移開眼睛,看見一個黑衣人手腳并用,從殘破的墻壁爬進來。
“半夜還在讀書么?公子好生風雅……等一下,你是淳國七公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