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這個城市的繁華與富貴,
與他們其實并沒有半分的關(guān)系。
那些再好,也不是屬于他們的,
而現(xiàn)在他們要面對的,
是最基本的生存問題,
找到一個可以棲身的地方。
早上的時候,張曉峰開車送妞妞去幼兒園。常笑和李萌都坐在汽車后座上逗她玩。
"妞妞,幼兒園好玩嗎?"
"好玩,就是段金鵬老跟我搶玩具,我不喜歡他。"
"那怎么辦呢?"
妞妞邊玩著手里的小木偶邊滿不在乎地說道:"我打他,揪他的頭發(fā),抓他的臉,用牙齒咬他。"孩子嬌嬌軟軟的聲音,仿佛小黃鸝一樣婉婉轉(zhuǎn)轉(zhuǎn),一本正經(jīng)地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逗得常笑哈哈大笑起來,連坐在駕駛位的張曉峰也忍俊不禁。
常笑邊咯咯笑著邊問:"妞妞,這是誰教你的呀?"
"是媽媽。"李萌想要阻止已然是來不及,孩子奶聲奶氣的聲音早已說了個明白。又是讓常笑一陣好笑??粗蠲葐柕溃?你就是這樣教孩子的呀。"
李萌白了常笑一眼,頗不在乎地說道:"你現(xiàn)在當(dāng)然這樣說了,等你當(dāng)了媽,看你比我好多少。"
兩個人又說笑了一會,李萌才對張曉峰說道:"這幾天真是麻煩你啊,張曉峰。天天讓你安排人接送妞妞。比王家明還盡心,他呀,說是妞妞她爸,可是一點心也不肯操。"
李萌的車出了故障,送到修理廠去修,要等一個配件。因此,一時半會取不了車。妞妞上的幼兒園離家很遠(yuǎn),打車又十分不方便。常笑便讓張曉峰安排了一下,用他公司的車接送妞妞。
"李萌,王家明是真的忙。你不知道,做你老公有多不容易,要是他不忙,你又要說他沒出息。他一忙,你又說他不顧家,你也夠難為他的了。"
李萌斜睨了常笑一眼,說道:"你還幫他說話?"
"我不是幫他說話,我是說實話。"常笑說到這頓了一下,看了一眼李萌才接著說道:"我看你呀,現(xiàn)在真的是越來越嬌氣了,一點苦也吃不得了。"
李萌聽了常笑的話,笑了一下,輕嘆了口氣,才說:"好像你說的還真是。想想當(dāng)初,咱們真是吃過苦的哦。租來的房子,冬天連暖氣也沒有,一到晚上,那風(fēng)刮得玻璃叮叮響。上個廁所要跑老遠(yuǎn),我還記得那會怕半夜起來上廁所,晚上連水也不敢喝?,F(xiàn)在想一想,那會是真的挺不容易的,有一次,蘇銘還因為沒有暫住證被抓過一次呢,你當(dāng)時還跑到派出所去跟值班的民警因為外地人的事情對質(zhì)了一番呢。"
李萌說得興起,不防就提到了蘇銘,一說出來又覺得不妥,看了一眼張曉峰,又看了一眼常笑,只覺得他倆面色如常。才笑了一下,說:"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無知者無畏,那會也不覺得多難過,成天還一個勁地傻呵呵地傻樂。"
常笑聽了李萌的話,也露出笑來,心中只覺得說不出的感嘆和無盡悵惘,說:"那個時候多容易滿足啊,出去吃頓飯就覺得幸福得不得了了?,F(xiàn)在就算王家明給擺一桌滿漢全席,你也未必會贊嘆一聲。"
李萌聽了常笑的話,沒再做聲,仿佛陷入深深的沉思。生存在都市里的人,到底是擁有的不夠,還是心中欲望太盛。今年過年的時候,她回過一趟老家,看到從小長大的伙伴,帶著自己的孩子,守著老公,打打麻將,亦覺得十分滿足。雖然物質(zhì)普通,日子平淡,可是幸福的指數(shù)亦不比她差。而她,費盡心力,八面玲瓏,也沒有比她們更快活??梢娦腋_@個東西,是長明的燈塔還是更漏中緩緩流失的沙,都不過是你最終心平氣和地安于自己的選擇。
晚上的時候,和張曉峰一起去吃飯。汽車穿行在漸漸暗下來的夜幕中,長街兩旁的路燈亮了起來,照著長長的車龍,紅色的車燈沿著起伏的道路蜿蜒伸向遠(yuǎn)方,仿佛一串串看不到頭的紅燈籠。車?yán)锏呐瘹馐殖渥悖魳放_的歌聲舒緩而平和,這一切,讓常笑有一種說不出的安逸。
她轉(zhuǎn)過頭來看住張曉峰的側(cè)臉,這個男人真是讓人欽佩,連鬢角邊烏黑的發(fā)線也是一絲不亂。暗夜中,仍然能看見他眼中熠熠的光。常笑的心里生出一股孩子氣來,伸了手去撫摸他鬢角的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