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謎,我想,一個美妙的謎?! ?/p>
隨后,我再也無法繼續(xù)沉默。我相信,我們當(dāng)中得有人開口了??墒?,也許我這種想法是錯誤的;或許,那樣做會違背橙色女孩所代表的某些“規(guī)則”。我們繼續(xù)深深地凝望彼此的眼睛。我說:“你是一只松鼠。”
聽了我的話,她的笑意無比柔美,她溫柔地?fù)崦业氖?。然后,她猛然松開我的手,莊嚴(yán)地站起身來。她抱著那只大袋子,出門走到街上。在她轉(zhuǎn)身之際,我驀然發(fā)現(xiàn),她的眼里淚光瑩瑩?! ?/p>
頓時,我渾身癱軟,我啞然失語。就在幾秒鐘之前,橙色女孩還坐在我面前,她握著我的手。而此時此刻,她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沒有追上去,喬治。我相信,那樣做可能也會破壞她的“規(guī)則”。我已被她征服,我已精疲力竭,我已心滿意足。我已體驗了美妙的、謎一樣的東西,甚至在以后的幾個月里,我都還能繼續(xù)享受著它不絕于懷的余韻。我想,我肯定還會再次與她邂逅。這一切都由是某種強(qiáng)大、然而卻無法解釋的力量在引導(dǎo)。 她是異類。她出自一個比我們的世界更美妙的童話,但她卻踏入了我們的現(xiàn)實(shí)。也許,她來到人世,只是為了辦理某件重要的事情。也許,她是來拯救我們免遭某種禍患的,也就是有些人稱之為“世界末日”的那類災(zāi)難。我一直相信,只有一種存在,只有一種現(xiàn)實(shí)??墒遣还茉鯓?,卻有兩類人。橙色女孩屬于一類,我們屬于另一類。 可是,她的眼里為何噙著淚水?她為什么要哭?
現(xiàn)在,我真的被這個故事給弄糊涂了。那個橙色女孩先后兩次抱著一個大袋橙子出現(xiàn)在我父親的面前――這很神秘。她默默無語地抓住他的手,深深地望著他的眼睛,隨即卻突然跳起來,哭著沖出那個咖啡館。這可是些奇怪的舉動,真的值得注意!
這個橙色女孩讓我父親為她魂不守舍??墒俏蚁耄?dāng)他有機(jī)會對她講話時,他嘴里冒出的那句“你是一只松鼠”,卻無疑完全是令人失望的。他已經(jīng)說過,當(dāng)他吐出這句白癡般的話語時,他是那樣的不知所措。世界上可說的東西多得不得了啊,為何他偏偏就冒出那樣一句話來?噢,不行,我的父親,你這個謎我無法破解。 我無意在這里充當(dāng)什么聰明角色。我愿意頭一個承認(rèn),要對人們――如常言所說――“青睞”的某個童話發(fā)表意見,并不總是一件容易的事?! ∏懊嫖乙烟岬竭^,我在學(xué)鋼琴。我當(dāng)然不是什么超級鋼琴家,可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第一樂章,我還是能夠準(zhǔn)確無誤地彈出來。每當(dāng)我獨(dú)自坐在那里,莊嚴(yán)地奏響《月光奏鳴曲》第一樂章,我常常會情不自禁地產(chǎn)生這樣一種感覺:我恍然坐在月球上,面前是一臺巨大的三角鋼琴;而月亮、鋼琴還有我自己,此時正在圍繞地球轉(zhuǎn)。我想,整個太陽系里都能聽見我演奏的樂音,即使冥王星上聽不清,在土星上肯定是不成問題的?! ?/p>
現(xiàn)在,我已開始練習(xí)第二樂章(小快板)。對我來說,這一部分就不那么容易了。但我的鋼琴老師給我做示范演奏時,聽起來很棒。一聽見這段音樂,我總是不由自主地聯(lián)想到一些機(jī)械小玩偶,它們正沿著購物中心里的階梯跳上跳下!
至于《月光奏鳴曲》的第三樂章,我就讓自己免彈了。這不僅是因為它太難了,而且我個人覺得,它聽起來令人恐怖。第一樂章(舒緩的柔板)非常優(yōu)美,或許還有些陰郁。與此相反,最后一樂章(快速的急板)則簡直具有威脅性。假如我要乘太空船在某個星球上登陸,可那兒卻有一個可憐的家伙在三角鋼琴上敲打《月光奏鳴曲》的第三樂章,我會立即扭頭呼嘯而去??梢沁@個小家伙演奏的是第一樂章,我也許會在那里小住幾天呢;無論如何我會試著跟它攀談,并仔細(xì)詢問我所降臨的這個也有音樂的星球上的某些情況。
有一次我對我的鋼琴老師說,貝多芬的心中同時有著地獄和天堂。她看著我,眼睛瞪得大大的。然后她說:“你已經(jīng)理解了這首曲子!”并且,她還給我講了一些有趣的事。貝多芬本人并不把這支曲子叫作《月光奏鳴曲》,他給它起的名字是:c小調(diào)奏鳴曲,作品第27,編號2;副標(biāo)題是:Sonata quasi una Fantasia,意思是:“一支幾乎是幻想的奏鳴曲?!蔽业匿撉倮蠋熡X得,對于“月光奏鳴曲”這樣的名字來說,這首曲子太緊張了。她說,匈牙利鋼琴家弗朗茨·李斯特稱第二樂章是“兩個深淵之間的一朵鮮花”。我本人倒寧愿說,它是兩個悲劇之間的一場詼諧的木偶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