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話時她帶著醫(yī)生命令的口氣，十分嚴(yán)肅。麥凱萊布沒有回答，沉默本身就是答案。他看得出嗔怒又一次在?？怂沟哪樕祥W現(xiàn)。

“聽著，你的狀況絕對不允許你做這樣的事情。手術(shù)移植才六十天，你就想四處調(diào)查，疲于奔命？”

“我只是想想，行了吧？我只是告訴她我會考慮的。我明白有風(fēng)險，現(xiàn)在我的情況跟以前完全兩樣，也清楚自己不再是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的偵探?！?/p>

福克斯氣鼓鼓地站著，纖細(xì)的雙臂交叉著抱在胸前。

“你就別想了。我是你的醫(yī)生，我告訴你絕對不要去·這趟渾水。這是醫(yī)囑！”

然后，她口氣一變，聲音柔和起來。

“你得尊重你得到的饋贈，特里，這是你生命的第二次機(jī)會。”

“不過事情有兩面。要不是她的心臟，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是個死人了。我虧欠她，正是這――”

“你已經(jīng)寄了感謝信，你并不欠她，也不欠她的家人，好了，事情到此為止。你也好，別人也好，不管有沒有人得到她的心臟，她都死了。這件事你想歪了?！?/p>

麥凱萊布點點頭。他明白她的意思，可是這個解釋并沒說服他。從理智上說，這些話聽起來很有道理，可是在心底里，這些話說服不了他。福克斯看穿了他的心思。

“還有什么問題？”

“我不知道。我原以為捐贈人不過是死于意外，我一直都這么想。他們在情況介紹時也這么告訴了你，一開始的時候，你也這么跟我說：一百次中有九十九次是因意外造成致命的腦組織受傷，有些屬于車禍，有些屬于走路時不小心跌倒，或者從摩托車上摔下來。但是她的情況完全不一樣，我根本沒有這方面的心理準(zhǔn)備?！?/p>

“你老是這么說。這有什么不同呢？心臟只不過是個器官，從生物學(xué)來說只是個泵，不管它原先的主人是怎么死的，心臟就是心臟，不會因人而改變?！?/p>

“我可以接受一起意外事件造成的死亡。等待的日子里，知道某個人可能死，然后我能活下來，我心里一直都想著是‘意外’我才得到心臟，因為‘意外’才像是上天的安排?？墒侵\殺……這跟罪惡的意圖緊密相連，說明死亡并非偶然，這就意味著我竟然是罪惡的受益者。醫(yī)生，這就是為什么現(xiàn)在會和以前不一樣。”

?？怂褂泻靡粫翰徽f話，她把手放到白大褂兩側(cè)的口袋里。麥凱萊布暗暗思量：她開始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他接著平靜地說：“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我的生活和罪惡密不可分。我一直在追捕罪犯，那是我的工作，是我的強(qiáng)項，可是從長遠(yuǎn)來看，我不是罪惡的對手，我輸了。我想，不，我心知肚明，是罪惡帶走了我的心臟，而我卻不在乎，因為我獲得重生，有了新的心臟，新的生活，就是你說的第二次機(jī)會。可是我做夢也沒想到，我活著的唯一理由居然是因為罪惡，是因為某個人犯下的令人發(fā)指的罪行?！?/p>

麥凱萊布長長地舒了口氣，接著說：“她去那家店，為寶寶買糖果，可她的孩子再也盼不到媽媽回來。瞧瞧，真的是不一樣。我不能解釋為什么事情會這樣?！?/p>

“你的話沒多少道理?！?/p>

“這種感覺我很難表達(dá)清楚。我知道自己的真實感受，在我看來這很有道理。”

?？怂癸@得有點兒無奈，說：“瞧，我知道你的想法，你想幫這位女士，可是目前你沒有這個能力。從身體狀況上說，根本不可能；從感情上說，聽完你的話，我還是覺得目前你沒有能力去調(diào)查案件，哪怕是一起車禍。我跟你說過身體健康和心理健康的制衡關(guān)系，還記不記得？身體健康和心理健康唇齒相依。我很擔(dān)心你腦子里想的會影響到你身體的康復(fù)?！?/p>

“我明白?！?/p>

“你不明白，我想你并不明白，你在拿生命下賭注。要是輕舉妄動出現(xiàn)了感染或者排異反應(yīng)，我們可救不了你。特里，為了這個心臟，我們等了整整二十二個月。你以為下次還會有一個與你血型相符的心臟再次出現(xiàn)？不可能！大廳那頭我還有個病人，靠儀器維持生命，苦苦等待遙遙無期的心臟。那人也可能是你，特里。這是你唯一的機(jī)會，要珍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