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和千屈是好朋友。她是我的大學同學,從某種意義上而言,是我介紹他們認識的?!彼櫫税櫭?,下意識把嘴湊在杯子上咬了一下吸管,然后又好像對這種說法不太滿意地撇撇嘴,在吸管上留下一圈牙印。
“嗯,確切地說,是我讓他們重逢的——對,”她看起來滿意地舒展了眉頭,“嗯,應該這么說?!贝蠹s注意到自己說話的不清晰,她微微抬眼瞄了瞄郁邊城,臉頰微微有些澀意,“我不大清楚他們之前怎么認識的,不過確實是因為我,才讓我哥有了接近千屈的機會?!?
她嘴唇再次湊到吸管上,然后又再次留下一圈牙?。骸澳憧矗瑖栏裾f來,還是因為我,才把千屈卷進這種事情來。”她仿佛終于理清了思緒,或者是下定了決心,抬頭對著郁邊城苦笑了一下,“我哥,他是一個花心大蘿卜。當然,這么形容他好像有些不尊重,而且他對我這個唯一的妹妹也一直很好,不過事實就是這樣。那時候我從來沒有想過把千屈和他扯在一起,我純粹是為了幫千屈才介紹千屈到我哥的公司幫忙。你知道,我哥雖然很花,但是一般他的女朋友也都是模特兒或者女明星,再不然就是生意場上的一些亂七八糟的女人,對于公司里的員工還有良家婦女他是不碰的,他總說這是他的原則。所以我怎么都沒有想到他會和千屈在一起。等我發(fā)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來不及阻止了。”
她停了一下,郁邊城沒有插話,她把手放在橙汁的杯子上冰了冰:“千屈的性格和我完全不同,你應該看得出,她不多話,不喜歡引人注意,老實說如果不是我厚著臉皮要和她做朋友,她根本不會理我。所以,你千萬不要聽信外面的人胡說,就認為她是嫌貧愛富的女人?!彼龂@了口氣,“是我哥害了她一輩子。”
“你哥害了她?”郁邊城挑眉道。
“千屈的身世很可憐,當然我也是后來才知道的。她父親早逝,母親身體不好,為了供妹妹念書,逼不得已一度到酒店打工。和我哥,大概也就是那個時候在酒店認識的。我哥風流成性,多半是玩過就忘,本來兩個人不會再有交集,偏偏后來我和千屈成了大學同學,我知道她需要錢,就介紹她進了我哥的公司。剛開始,我一點兒也沒有看出他們兩個人認識,直到有一天千屈突然退學,我百般尋找,才意外得知千屈的母親得了不治之癥,而我哥,竟然以幫助千屈母親治病為由逼迫千屈做了他的情婦。”
齊開綠握著杯子的手漸漸泛白,郁邊城注意到她的臉色也漸漸和手一樣。
“我質(zhì)問他,才知道,千屈竟然有一個兒子,是他的。我當時想,千屈會生下多多,那么一定是愛他的,既然如此,只要千屈愿意,那么我沒有立場去干涉他們之間的事情??墒?,現(xiàn)在我知道我錯了?!彼拖骂^眨了眨眼,郁邊城看到她眼簾下隱去的淚光,“我忘記我哥是個什么樣的人。他和我父親一樣,所謂‘有其父必有其子’!他們都一樣冷酷、無情,沒有責任心。他不會娶千屈,因為父親不會同意他娶無法帶來任何利益的女人,同樣,他也不會因為千屈而改變他那種風流成性的生活,這么多年,他身邊從來沒有缺過其他女人。我一直在想,千屈可以忍到什么時候,我也一直不理解,像千屈那么有靈氣的女孩子,為什么要因為那種虛無縹緲的所謂愛情把生命浪費在我哥那種人身上。我哥是長得帥,有些錢,但是除去這些外在條件,他根本不值得任何女人對他付出感情。”
她突然有些奇特地笑了一下,帶著些酸澀:“我們家的人,大概都是這樣的。除了自己家里人或者必要,我們都不喜歡付出任何多余的感情。我很愛我哥,他是全家對我最好的人,但是當我知道我哥死了的時候,我曾經(jīng)有過一種想法,覺得千屈終于解脫了?!?她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拿起杯子抽掉吸管直接大口喝起橙汁。
郁邊城看著她喝掉最后一點橙汁,開口道:“你認為是千屈殺了你哥?”
她放下杯子的手很輕微地顫了一下,沒有直接回答:“不管怎樣,我覺得千屈不應該被判死刑。我哥當然不是壞人,可是這并不能說明他有權(quán)傷害別人,而他,確實傷害了千屈,他毀了千屈一輩子。就算是,”她的聲音有些激動,音量漸漸高起來,但只是一會兒,她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tài),重又壓低了聲音,“就算是千屈殺了他,我也覺得千屈是走投無路了才會這么做。她愛我哥,但是她也非常愛多多,我覺得她可以忍受我哥身邊來來去去的女人,但是作為母親,她一定不能忍受我哥把多多奪走并讓別人當他的母親。我同情千屈,她真的太可憐了?!?
“你哥結(jié)婚后會帶走多多?”郁邊城訝異道。
“那當然,我爸不會允許齊家的血脈流落在外。”她飛快地回答,并且有些奇怪地掃了他一
眼,仿佛覺得他的問題很愚蠢。
郁邊城沒介意她的態(tài)度,在幾秒鐘的沉默間隙之后,估計齊開綠不會再繼續(xù)說下去,他再次提問:“你哥,有遺產(chǎn)嗎?”問完之后他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但眼睛沒有離開齊開綠的臉,看到她的眉頭蹙了起來。
“遺產(chǎn)——”她的目光直接對上了郁邊城的,在略帶遲疑的口氣之后,她帶著些防衛(wèi)地探詢道,“為什么問這個?你是在懷疑其他人嗎?”
郁邊城放下咖啡杯,食指敲了敲杯壁,眼光毫不閃避地看著她,冷靜地回答:“我為簡千屈辯護的前提就是我認為她無罪,那么在我找不出其他有利證據(jù)的情況下,我就必須找出其他人同樣有相應的動機來為她脫罪?!彼^續(xù)盯著她,“你也想幫她,不是嗎?”
她眨了下眼睛,旋即垂眸看向手里的杯子,右手拿起攪拌棒在空空如也的杯子里攪起來。郁邊城只是看著她,沒有催促,很有耐性地等著她開口。
過了一會兒,她再度抬眼,臉上卻沒了先前的熱情,剩下的只有淡漠:“郁律師,我同情千屈,并不代表我懷疑我的親人。盡管我說過他們是很冷漠的人,但是我不認為他們會這么做,不管是基于何種原因。不是他們,我知道,不是他們。” 她停了下來,有些激動地拿起飲料杯,但在意識到杯子里已經(jīng)沒有橙汁時臉龐迅速染上一抹粉紅。
郁邊城沒來得及再開口,她已經(jīng)重重地放下杯子,站了起來:“我下午還有課,我得走了。如果沒能讓你得到你想要的內(nèi)容,我很抱歉?!闭Z畢,她拎起包快速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