珂允照著蟬子的指示，來到乙骨五郎的住處。乙骨借住在和千本同屬小長老階級的巳賀家的一間小屋。

“穿過后院，就可以看到乙骨先生的小屋了?！庇隅嬖实哪袀蛑钢葑雍蠓礁嬖V他。在盛開的桂花和南天竹之間，有一條細(xì)長的小路。

珂允道了謝，便走向后院。男用人并不打算親自帶他到小屋。

“他現(xiàn)在正著手進(jìn)行一項工作，情緒不太穩(wěn)定。請你小心一點?！敝心甑钠腿艘圆惶珮酚^的表情對他提出忠告。

乙骨住的地方不像住家，更像是一間工作室。狹窄的室內(nèi)如同窮學(xué)生的宿舍般樸素。小屋的門是敞開的。幽暗的屋內(nèi)坐著一名男子。他可能比珂允年輕三歲，看上去在二十五歲左右，翹起的嘴角和狐貍般的眼睛顯示出敵對的態(tài)度。

青年正在制作人偶，低頭用鑿子削著木頭。

“你就是乙骨嗎？”珂允問他。

隔了一會兒，他才回答：

“是又怎么樣？”

乙骨的回答顯得易怒而冷淡。他沒有放下手上的工作，把鑿子當(dāng)做刨刀一般使用，輕輕削過木頭。他看也不看珂允一眼。房間里沒有家具，地上散落著做到一半的人偶手腳。這幅景象看了就令人心寒。

“你是外地人吧？”

“你不也是嗎？”

“你聽誰說的？”

“每個人都知道，你也是外地人?！?/p>

他的口吻相當(dāng)令人反感。

“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有什么意義？珂允雖然這么想，還是回答了他的問題。

“珂允？真是奇怪的名字?！?/p>

“是嗎？”

珂允假裝不在意。

“你的工作很忙嗎？”

“你看看就知道了?！?/p>

他回答的語氣相當(dāng)粗魯。大家常說最近的年輕人都不懂得禮貌，也許在這里也是相同的情況吧?；蛘咧挥羞@家伙特別粗魯？珂允勉強(qiáng)壓抑住想要撂倒對方的沖動，彎下腰用謙卑的態(tài)度說：“我想問你關(guān)于這座村莊的一些事情?！?/p>

“你問這個做什么？”

“沒什么，只是好奇而已……這座村莊挺特別的?！?/p>

“是嗎？我倒不覺得?！?/p>

他呵呵地笑了。他的笑聲令人討厭。

“你可以告訴我嗎？”

“我一定要回答嗎？”

乙骨停下手。

“你如果可以告訴我，我會很感激的?！?/p>

“我現(xiàn)在正在工作?！?/p>

“可以請你撥出一點時間嗎？”

“你那塊手表挺不錯的?！?/p>

珂允條件反射性地握住手腕。乙骨看到他這個舉動，便以嘲笑地口吻說：“我不要你的手表。在這里根本不需要那種東西。沒有人戴手表，也買不到鋰電池。”

他是否在暗示什么？

“你想要什么？”

“沒有，我什么都有了。而且你也沒有我想要的東西?！?/p>

“什么東西？”

“說了也沒用?！彼吡艘宦?，武斷地說。

“你怎么知道沒用？”

“我就是知道。”乙骨說完，把鑿子收進(jìn)工具箱，拿出小型的刨刀，大概是準(zhǔn)備要削平木頭表面。“這是很普通的村子，只是有些落伍，和外界也沒有往來。”

“為什么要和外界斷絕往來？”

“大概因為他們喜歡這樣吧。再加上這又是大鏡的命令。這里的人和你不一樣，沒有人對外界感興趣?！?/p>

“你也是嗎？”

“沒錯，所以我才會留在這里?！?/p>

“你為什么會來到這座村莊？”

“你又是為了什么理由來的？”

“我是旅人。別看我這樣，我可是個詩人?！?/p>

“那我也差不多。我原本是個畫家，不過你看起來不太像是個詩人。”

珂允無法從他口中引出任何有意義的回答，只好豁出去問他：“你認(rèn)不認(rèn)識一個叫做庚的男人？”

這時乙骨首度抬起頭，看著珂允的臉。這次他總算有了一點反應(yīng)。他用細(xì)長的眼睛瞪著珂允。在黑暗中，只有這雙眼睛散發(fā)著異樣的光芒。這個男人在來到這里之前，不知道是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