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羽不像魏枯雪那樣貪杯,不過魏枯雪每次遞酒過來,他總是不動聲色地一干而盡,隨手把碗摞在一邊。他每次換一個碗,到了十斤花雕將盡,葉羽身邊的碗堆得比魏枯雪還高。葉羽一雙晶亮的眼睛靜靜看著魏枯雪,而魏枯雪早已經(jīng)醉得東倒西歪。
“喝啊,徒弟?!蔽嚎菅┯职丫票K推到葉羽面前。
葉羽一手按下道:“師父,酒喝完了,若是想喝還得再要。”
“好,”魏枯雪笑道,“反正不缺銀子,不要辜負(fù)了終南道長們的好意,再來五斤!”
“五斤都我喝我也醉不了?!比~羽平靜地說道。
“那十斤?”魏枯雪苦笑,“只怕再來十斤師父倒要趴下了。喝酒這個東西,教會徒弟醉死師父?!?/p>
“既然不喝了,那我有話要問?!?/p>
魏枯雪只好點頭:“好罷好罷,灌不醉你,你要問什么就問吧,不過師父現(xiàn)在醉得厲害,可不一定能答對。”
“那好,”葉羽點頭,“師父今日入重陽宮卻沒有和蘇真人對敵,是吧?”
“算是沒有動手吧。蘇秋炎那個老道渾身冒火,若是真和他力拼,師父現(xiàn)在恐怕沒有力氣喝酒了?!?/p>
“那么是商量了?有什么事情值得師父一路奔馳半個月趕到終南山來,非要親口和終南掌教說呢?”葉羽發(fā)問的脾氣倒是和魏枯雪一樣,不緊不慢的。
“唉,”魏枯雪嘆息一聲,“我本來想說我就是來管蘇秋炎借銀子,可是想來想去,我昆侖山也不缺銀子,終究還是騙不過你。你這個孩子,便是性子太擰了,想要知道的非要問個究竟,打小就纏著我問東問西,不告訴你呢,你就陰著一張臉,比死了全家都難看。也是我慣你慣得你太厲害了,一點也不照顧及我的師道尊嚴(yán)。罷了,說實話吧,你可要有心情聽才行?!?/p>
葉羽微微點頭,端正身形,不再說話。
“好吧,你若有一天死,也是犟死的!”魏枯雪搖頭笑道,沉思片刻才慢慢說道,“大約是唐朝初年,長安繁華,西域商人絡(luò)繹不絕,其中便也有了僧人。”
“僧人?”葉羽有些不解。
“不是尋常所說的僧人,那些西域胡僧并非都像少林和尚那樣拜的是釋迦牟尼祖師。其中有稱祆教,又有稱景教,拜的神佛各不相同。還有一支喚作明尊教,大約是貞觀年間傳入中土的,那時長安有所謂大云光明寺,就是明尊教的僧人所建?!?/p>
“那距今可也有七百多年了?!比~羽道。
“不錯,可是明尊教的弟子卻與和尚不同,他們吃齋拜佛之余,還出了個殺人的魔頭。那人喚作白鐵余。”
“白鐵余?”葉羽忽然問道,“可是高宗永淳二年在綏州叛亂的白鐵余?”
“好,不枉師父教你讀書,還是方懺軒積了功德?!蔽嚎菅┐笮?,“按照史書,后來朝廷派遣右武衛(wèi)將軍程務(wù)挺與夏州都督王方翼討伐,奪其城池,生擒了白鐵余。可是史官們不上戰(zhàn)場,是根據(jù)戰(zhàn)報寫的史書。被擒的那個白鐵余是個假的。”
“假的?師父你怎么知道?”
魏枯雪笑容斂去,緩緩點頭:“先聽我說。那時白鐵余手下并無精兵強將,可是數(shù)年之間雄據(jù)一方,聲勢驚動朝廷。他所倚仗的,正是一身的武功!”
“武功之道即使再強勁,怎能和朝廷軍馬相抗?即使以師父你的劍氣恐怕也無法獨自抵擋三千鐵騎吧?”葉羽搖頭。
“這且再說,可是你不相信別人,你卻要相信我們昆侖派常先師常笑風(fēng)?!?/p>
“常先師與此有關(guān)么?”
魏枯雪沉沉點頭:“常先師武功通神,幾近劍仙的境界,確實是一人足以抵擋三千鐵騎的絕代高手,可是他最終就是因為白鐵余而死的?!?/p>
“難道那白鐵余的武功尤在常先師之上?”葉羽悚然動容。
“不錯,只是我不知道白鐵余那算不算是武功?!蔽嚎菅┛嘈Γ笆聦嵣弦援?dāng)時朝廷的軍馬根本無法剿滅白鐵余本人,綏州之所以被攻下,是因為白鐵余本人當(dāng)時正在西域。而最后格殺白鐵余的,是朝廷三千精騎和武林各派七百余名高手。那一戰(zhàn)最后生還的只有本派先師常笑風(fēng)和終南祖師空幻子,而所謂生還,只怕也是生不如死?!?/p>
看著葉羽瞪大的眼睛,魏枯雪冷笑道:“不敢相信是不是?這可都是真的。明尊教的武功不是塵世武功,而是天仙神道一類的東西。白鐵余號稱‘光明圣皇帝’,武功更是教中第一,僅次于他的是明尊教的五明子。那一戰(zhàn)的細節(jié)我們已經(jīng)無從知曉,只知道最后常先師以雪煞天劍氣配合空幻子大師的南天離火真融將白鐵余斬殺。那一戰(zhàn)后,武林百年凋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