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各自待在自己戰(zhàn)壕里的詩人,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面,互相并不了解,他們沒有名氣,只是每個參戰(zhàn)國的普通士兵,他們也有同樣的感受。當他們把這些感受用詩的形式表達出來時,他們用不同語言寫成的詩句聽起來總有一種相同的感受:憂傷。
我是殺死你的敵人,我的朋友。
我知道你在黑暗中:你是如此不滿,
昨天,我把你捅死和殺死。
我避開,可是我的手是討厭的、冰冷的。
我們現(xiàn)在睡吧……
威爾弗雷德·歐文在歌頌一個虛構的敵人,是他將這個敵人殺死的,就在昨天。他的手和這個敵人的手一樣的冰冷。在對方也有一個叫格里特·恩格爾克的士兵在想念一個敵人,這個德國二等兵以《致大戰(zhàn)中的士兵》為題所寫的詩完全可以看成出自英國二等兵歐文之手:
你躺在伊珀爾,它已被摧毀?我也躺在那里,
在米爾,那兒也荒蕪?我就在那兒。
在迪克斯邁德,被沖刷的地方?我就躺在你對面。
在地獄的深谷,炮火濃煙,就像你在烏煙瘴氣中;
和你一起,在迪那堡的雪地里,又冷又陰沉。
在吞吃尸體的索姆河畔,我就在你的對岸,
任何地方,我都在你對面,你卻不知道!
敵人挨著敵人,人挨著人,軀體挨著軀體,
溫暖又緊密。
歐文于1918年11月大戰(zhàn)快要結束前的一次進攻中被打死。他曾被炮彈震擊而在精神病院治療,后被作為治愈而出院,重新送往前線。被稱為“無產階級出身的第一個文學天才”的恩格爾克死于1918年10月13日前不久,中彈搶救不愈,在一家英軍野戰(zhàn)醫(yī)院去世。佛蘭德戰(zhàn)地博物館有他們倆的事跡記載。
他們兩人陣亡的時候,整個國家已經是一個巨大的萬人墓,它至今還留在佛蘭德人那里,柔軟的綠草地覆蓋著過去,有時候土翻到了上面,如果耕犁把土地掀起來的話,尸體又被吐了出來,尸體的殘余部分、骨頭等又露了出來。
雖有來自上面的各種威脅,前線的其他地方在圣誕節(jié)期間像尤爾特的部下一樣,實行了戰(zhàn)爭小憩。圣誕節(jié)前幾個星期,第235后備兵團的符滕堡士兵們就開始為演出而排練,演出已被官方允許。他們要用贊美詩讓自己的人高興高興。如果白天沒事情可做的話,男聲歌詠團便在地下掩蔽部練幾首流行的德國圣誕歌,他們盡了最大努力,還是讓人覺得不好聽,好在尚能聽出他們在唱歌。
1915年12月24日終于來到,歌手們集中到最前線,但都待在掩蔽部里,等天黑下來了,他們爬到靜靜的夜幕中,站在防衛(wèi)墻上唱了起來,歌聲傳到80米遠的英國人陣地,唱了約半個小時。什么也沒有發(fā)生,英國人只是靜靜聽著,不像去年那樣鼓掌,也沒有用一首歌來回答,但他們也不開槍。
“敵人好像很少舉動,只是大聲歌唱、說話和拉手風琴??梢月犚娝麄冊诤啊头ダ麃喨恕汀镉嫛?。”
德軍第10巴伐利亞野戰(zhàn)炮旅的馬克西米利安·埃貝邁爾上校于1915年12月26日在他的日記里簡要地這樣記載著。去年這個時候他曾禁止任何沒有必要的射擊。根據(jù)所有的兵團日志記載,每次都是敵人的士兵們發(fā)起停戰(zhàn)的,在埃貝爾邁爾的記載中是英國人發(fā)起的,在法國人和英國人的記載中是德國人發(fā)起的。這樣的記載是否真實,還是為了分散人們的注意力,不讓人看到自己的所謂弱勢,已經沒有辦法去驗證了。
恩斯特·云格爾在他的日記中只提到是外部環(huán)境造成人們在圣誕節(jié)的接近,而不是內在因素:“雙方戰(zhàn)壕里的士兵們被可怕的泥漿趕到了防衛(wèi)墻上,因此在雙方的鐵絲網之間出現(xiàn)了活躍的往來和交換燒酒、卷煙、軍裝紐扣及其他物品的現(xiàn)象。”由于疏忽,有一個德國兵被射死了,于是立即開始了憤怒的射擊,和格拉弗斯部隊里發(fā)生的完全一樣,和平就這樣破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