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1995年樊馨蔓給我們英語班拍了《講述老百姓自己的故事》后,每次回杭州時都會聯(lián)系我們。從那個時候開始,她就一直關(guān)注著馬總,也一直跟我有聯(lián)系。1999年樊導(dǎo)給我的新年賀卡是這樣寫的:“陳偉:你的朋友馬云又要回到你們身邊戰(zhàn)斗去了,你們的朋友小樊我依然還要在長江的這一邊奮斗,盡管目標(biāo)也是為了全人類……你依舊快樂健康是大家的安慰,最起碼這個世界還沒有全軍覆沒……”那一年,馬總帶著他從杭州拉去北京的團隊又殺回了杭州。那一年,阿里巴巴誕生了。
有一個星期天,馬總打電話給我:“陳偉,一起吃中飯吧,樊馨蔓帶她老公來了?!?/p>
我按時趕到武林門一家飯店的二樓,他們都到了,好像還有兩個英語班的同學(xué)在場,我不記得是誰了。坐在樊導(dǎo)邊上的是一個滿臉絡(luò)腮胡的男人,樊導(dǎo)介紹:“我先生張紀(jì)中……這是陳偉。”
馬總在旁邊介紹說:“張紀(jì)中是中央電視臺著名制片人,《三國演義》是他的作品,現(xiàn)在剛拍完《水滸傳》?!?/p>
我問:“制片人是什么?”
馬總說:“打個比方,如果說導(dǎo)演是總工程師的話,制片人就是總經(jīng)理,管錢、管人,也管導(dǎo)演。”
當(dāng)時張紀(jì)中的頭發(fā)和胡子還是全黑的,也不算很胖。他說特別愛吃杭州家常菜,素雞、醬鴨、咸肉燒春筍……樣樣都喜歡。菜上了,他吃了一口,突然瞪大眼睛,指了指菜說:“這家伙……好吃得厲害!”
“你又來了,一驚一乍的,別人還以為你咬到舌頭了?!狈畬?dǎo)說。
我們問他之前來過杭州嗎?
他說:“1966年‘文化大革命’大串聯(lián)我就來過杭州了,15歲,樊馨蔓那年剛出生,沒見著?!贝蠹倚?。
馬總說:“在臺里大家叫你張主任(制片主任),在劇組人家叫你張導(dǎo),我們怎么辦,要不就叫你張Sir吧?!保ó?dāng)時很多香港警匪片,“Yes,Sir”很流行)就這樣,“張Sir”一叫就叫了10多年。
之后,張Sir也常來杭州。他說:“杭州真是個好地方,一個消磨斗志的好去處。”而且?guī)缀趺看纬燥埗寄苈牭健斑@家伙好吃得厲害”。
張Sir是1951年出生的,因為家里階級成分比較高(爺爺是北京一位有名的資本家),出身不好,小時候吃了不少苦。十七八歲的時候,他就被下放到山西原平解村公社的農(nóng)村去接受貧下中農(nóng)的“再教育”了。
張Sir很樂觀,有空經(jīng)常會跟我們講起從前,以幽默的方式述說當(dāng)時艱難的日子。
“……山西插隊時,我出身不好回不了城。好不容易有個工作,在電影院收門票。有一天,領(lǐng)導(dǎo)的老婆沒票我不讓進,第二天我就被開了……真要謝謝她,要不我現(xiàn)在還在那兒收門票……
“當(dāng)年插隊時村里剃頭是5分錢,有人抱了孩子過來,問孩子能不能3分錢。剃頭師傅頭也不回,說:‘酸棗核也是5分。’意思是再小的頭也是一樣。
“村里有個男人,干活時每天唱著黃色小調(diào)。有一天他告訴我們他有相好的女人了,是隔壁村的,說長得跟天仙一樣。我很好奇,還真去隔壁村,偷偷看了他說的那位,我的天哪,奇丑無比!”
張Sir還告訴我哀樂誕生的其中一個版本。
當(dāng)年山西方圓幾十里就只有一個吹拉班子,家家辦喜事都得叫他們,他們吹吹打打?qū)⑿履锼偷叫吕杉?。演奏的樂曲很歡快“來刀來米來西拉哨拉刀哨米來……”
可有那么一回,半路上新娘由于興奮過度心臟病突發(fā),死了!
新郎很悲痛,一邊走一邊對樂班說,后半段能換首悲傷一點的曲子嗎?
樂班說他們就會這一曲,要不演奏慢一點吧,于是就有了哀樂“來——刀——來——米——來——西——拉——哨——拉——刀——哨——米——來……”。
其實每一首樂曲,放慢到一定程度都可以是哀樂!
張Sir每次講完從前的故事后都會說:“現(xiàn)在我很希望在哪個農(nóng)村的角落里有一幫窮親戚,那我就可以跟石光榮一樣,拉一車肉、一車面,帶上咱劇組的炊事班,請他們吃上三天三夜……”
1999年初張Sir來杭州住在西湖國賓館,我和馬總?cè)タ此?。?dāng)時張Sir正在籌備電視劇《孫中山》,遭遇了重重困難。談到電視劇,馬總問:“你有沒有想過去拍金庸武俠劇?”
“我當(dāng)然想啊,可人家香港都拍過了呀?!?/p>
“那都過去15年了,現(xiàn)在重拍,如果拍得好一定會掀起又一次高潮?!?/p>
我還記得當(dāng)時討論的結(jié)果是,如果真拍金庸劇,兩人意見高度一致決定第一部就拍《笑傲江湖》。
沒想到后來張紀(jì)中還真的拍了金庸劇,而且第一部拍的果真是《笑傲江湖》。更沒想到的是,從《笑傲江湖》開始,張紀(jì)中的武俠劇成了一個品牌,大大小小的明星都以能上張Sir的武俠劇為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