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李老爹氣呼呼地走過來,他站在老遠(yuǎn)的地方往茅坑看了看,橫著的眉毛又耷拉下來。我和趙帥退到了一邊,心想這趟云南之行真不太平,先是被人搶了,現(xiàn)在又碰見死人,搞不好豎著進(jìn)勐海,橫著回北京。我們乖乖地站在一邊,準(zhǔn)備聽李老爹吩咐,就算是叫我們從茅坑里撈尸也沒問題,人家那么熱情招待我們,總不能白吃白住。
誰知道李秀珠卻怒道:“是不是你殺了我媽!你說!”
李老爹靜靜地站著,過了好一會兒才承認(rèn)道:“是我殺的,我吃飯時不是說了嗎?你媽和你老弟都死了!”
這一家人可真奇怪,我還以為我的家庭已經(jīng)夠亂了,沒想到有人比我家的情況還復(fù)雜。
李秀珠怔怔地問:“弟也被你殺了?難怪他們都不見了,我一直忍著不問,還以為他們又被你氣走了,原來……”
“你問夠了沒!”李老爹大吼道,“你回來就是為了問我這些?那你干脆死在外面好了!”
我和趙帥被李老爹的氣勢壓住,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生怕殃及池魚,自己也被李老爹大罵。因?yàn)闋幊陈晫?shí)在太大了,山野又如此安靜,一聲鳥叫都能傳遍寨子,所以整個寨子的人都起床來看熱鬧。
寨子里的老人上來勸說,想問清楚怎么回事,但一看到茅廁里的死人全都呆住了。圍觀的人迅速地交談著,在人群里我又看到了老王,就是那個拖拉機(jī)師傅。老王看到我們也很驚訝,白天時我們和老王在鎮(zhèn)上分手后,并沒有同行來到曼籠寨。老王擠過來跟我們打招呼,問我們怎么在這里,我當(dāng)然不傻,只說自己來這里是游玩。
正當(dāng)李秀珠和李老爹吵得不可開交時,老王卻告訴我們,李母白天時還活生生的,這是全寨子人都親眼見到的。不過,李老爹脾氣不好,經(jīng)常和家人吵架,李秀珠就是這樣被氣走的。李母白天又和李老爹鬧別扭,李老爹還動手打了李母,如此看來,李老爹的確有很大的嫌疑。而且李老爹已經(jīng)親口承認(rèn)殺了人,現(xiàn)在想要再否認(rèn)恐怕已經(jīng)很難了。
李秀珠紅了眼睛,指著李老爹大罵:“從小打罵我就算了,我走了你就拿老媽、老弟出氣!你成天就知道喝喝喝,賺不到一毛錢,盡知道拿家里人出氣!你不看看別人家,種了那么好的茶葉,拿到鎮(zhèn)子上賣,哪天不吃肉,我們呢?連米都沒有,還要去問別人家借,就你這老東西,還好意思把自己的老婆殺了?!”
李老爹可能沒料到女兒會罵得出口,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他竟紅了雙眼,但他仍沒有為自己辯解,仿佛默認(rèn)自己的罪行。我相信李秀珠不會信口雌黃,要不鄉(xiāng)里鄉(xiāng)親聽到這些刺耳的話,肯定會站出來替李老爹抱不平,可誰都默默地站在一邊,擺明了李秀珠說的都是實(shí)話。寨子里一直很平靜,忽然冒出個殺妻的兇手,一下子山野就炸開了鍋,長者們一起商量該怎么辦。
李秀珠號啕大哭,她在外面這么多年,忍受屈辱,賣身掙錢,為的是讓家人過上好日子,卻不想回家后遭遇大變,就算再堅(jiān)強(qiáng)的人也會崩潰。我沒有去勸李秀珠,任由她又哭又罵,以此緩解她的情緒。鄉(xiāng)里鄉(xiāng)親似乎也都站在李秀珠一邊,李老爹孤掌難鳴,愣愣地站在原地,隨便別人指點(diǎn)謾罵。
只聽李秀珠又問道:“那我老弟呢,你殺了他扔到哪里去了?!”
這一次,不是李老爹回答,卻是由一個白發(fā)老人回答:“你弟弟?他三年前就死了啊,你不知道嗎?”
“啊?”李秀珠一瞬間愣住了。
“三年前他得病死了,寨子里的人都知道,怎么,你爹沒告訴你?”老人也很驚訝。
可是,我和趙帥更驚訝,如果李秀珠的弟弟三年前就死了,那晚飯前我們在木屋后看到的小伙子是人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