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個了不起的人。到了九十歲還比大部分人一輩子都精力旺盛,努力給生活增添各種情趣,讓自己活得更好。而且不要忘了,他那一代的人不像我們這一代這么長壽,也沒那么老當益壯。我們這一代到了應(yīng)該坐安樂椅的年紀,在他那一代還能有心跳就不錯了?!?/p>
“那他那一章的其他人呢?”
“都死了,”他悲傷地說,“我只知道這些。我不記得任何一個名字,也只聽過一次,就是霍默念了名單后把那張紙燒掉那次。他說到做到,再也沒有提過他們的名字。他唯一關(guān)心的,就是那一章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我不知道他們活了多久,也不知道他們是怎么死的?!彼鋈灰恍?,“據(jù)我所知,他們甚至不曾存在過。”
“什么意思?”
“多年來我從沒有過這個想法,但有天晚上,我忽然想到這一點,然后一直無法忘記。假設(shè)我們之前根本沒有那一章。假設(shè)霍默只是從電話簿隨意抄來了那些名字。假設(shè)所有細節(jié)和整件事情,包括曾參加墨西哥戰(zhàn)爭那個人,以及莫扎特、牛頓,還有那個巴比倫的空中樓閣,都是揑造的。假設(shè)他只是個瘋子,天生健談,以為在他等待死神的余生,每年跟一群年輕人吃一次牛排會很有趣?!?/p>
“你并不真的認為如此?!?/p>
“當然不是。但有趣的是,也沒無法反駁。如果霍默有任何關(guān)于前一章的書面資料留下來,我相信在我們第一次聚會后也已經(jīng)都毀掉了。如果他那一章的兄弟們有任何書面資料留下來,就算他們的子孫沒有丟掉,堆在哪個閣樓等著發(fā)爛??墒钦l又曉得要去哪里找?”
“總之,這也不重要,對不對?”
“是不重要?!彼f,“因為如果真是命中注定,不管是基因或者其他什么,我也無能為力。而如果是我們俱樂部里面的某個會員,借著一些狡猾的方式荼毒我們的心理,那么,現(xiàn)在尋找對策大概也太晚了。如果霍默真是個老奸巨猾的老混賬,我們只是幽默史上第一屆三十一俱樂部,好吧,那又怎樣?我還是會在五月第一個星期四來跟死神約會,而如果我成了最后一個活在世上的會員,我會負起責(zé)任,選擇三十個可敬的人,讓這個古老的火焰維持不滅。”他嗤鼻一笑,“要找三十個可敬的人,可是一年比一年難了,不過也很難講。我只是有個感覺,事情不可能那么簡單?!?/p>
我說:“你覺得那些會員是被謀殺的?”
“是的?!?/p>
“因為實際上的死亡人數(shù)超過自然率太多了?!?/p>
“那是一部分原因,我就是因此才去尋找解釋的。”
“然后呢?”
“我做了一份我們成員的死亡名單,列出了他們的死因。其中一些顯然不是被謀殺的,他們的死亡只是自然的結(jié)果。比如菲利普·卡利什是在長島高速公路上和另一部車迎面對撞,對方司機喝醉了,弄錯了方向,在往西的車道上朝東超速行駛。如果他還活著,可能會被以車禍殺人罪起訴,不過這似乎不是可以事先安排的那種謀殺。”
“的確?!?/p>
“還有,詹姆斯·塞佛倫斯是被越共還是北越兵殺死的。戰(zhàn)死不會是自然因素致死,不過我也不認為是謀殺?!彼氖种概雠霭滋m地酒杯的杯緣,然后又縮回去?!坝袔讟端劳?,除了自然結(jié)果不可能有其他原因。羅杰·布克斯潘得了前列腺癌,而且發(fā)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擴散了。醫(yī)生想替他做骨髓移植,可是他沒撐過去。”他的臉在回憶中變暗了,“他才三十七歲,這個可憐的小混蛋。已經(jīng)結(jié)婚,有兩個孩子,還都不滿五歲,他才剛寫出第一本小說,而且已經(jīng)要出版了。忽然之間,就這么走了?!?/p>
“想必是很久以前了吧?!?/p>
“將近二十年了。他是會員里面死得早的。另外,有兩個死于心臟病,我提過弗蘭克·迪喬里奧;兩年前的維克多·法爾克在高爾夫球場猝死。他已經(jīng)六十歲了,體重超標四十磅,還有糖尿病,所以他的死亡也沒有什么疑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