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冷靜,敘述有些凌亂的往事紛沓吐出。記得的往事并不算多,亂七八糟地說完根本沒費多少時間,只是朱寶珠覺得特別長,長得以為天色已亮。再回首,桌上白燭不過燃了一小截,滴滴滾落的油脂凝聚成雪霜。
“三年前我心里只有他,但如今,寶珠發(fā)誓對他沒有半點兒女私情。他每次來找我,我卻無法狠心回避拒絕,其中也許有我對他的殘念,只是要說我故意而為,不守婦道,寶珠難以接受。這便是我對你所有的坦白,連半點掩飾也沒有,你可信?至于他如今多番來找我,我想他是找人說話而已。他家有嬌妻,恩愛情深,相公大可不必?fù)?dān)心他于我如何。至于那個孩子更是和他沒有半點關(guān)系,那不過是個可憐的孤兒。我瞧他長得乖巧可愛,本只想抱回來喂養(yǎng)幾天,這孩子卻很黏人,每次喊我娘,我就不能狠心把他送走 這事我沒過問你是我的錯,相公若是不喜歡,寶珠便將他找個好人家送去,趁他現(xiàn)在年紀(jì)小?!?/p>
聽完朱寶珠所有的話,梁楚早就不知不覺地消了氣。
左右想了幾番,仍然覺得有點胸悶。
梁楚連喝兩杯茶,空杯落下,心意已決,“寶珠,記住你是個女人,哪怕你長得和男人分不出彼此,那也是女人,不可能一起稱兄道弟勾肩搭背。何況寶珠你并非如此 就如我 從未覺得寶珠丑不堪言 你自己的皮相,又何必以為自己貌不驚人所以對身邊的男人不推不避?別人不相信有男人找你出墻,可你自己要時刻抱著警覺,如此才算對得起我。
“你是我梁楚的妻子,我不想看到你和別的男人走得太近,說什么理由我都無法完全原諒。除非你真不想跟我過了?!彼粗?,前一刻霸道堅決,后一刻卻又恍惚落魄。
朱寶珠默不做聲,無言地點了頭。梁楚許過一生不納妾,她便可以許他一生相隨,從此安分守己。
說委屈嗎?并不委屈,這世上受盡委屈的女人算不上她的頭上。說懼他嗎?懼的,因為他是丈夫。
她甚至,是想謝他的,這么一個男人,不在乎她是棄婦,不在乎她丑陋相貌。許她自在主宰朱寶齋,許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許她當(dāng)家管事,許她 除了不許她跟男人走得太近,他還有什么不許?他許她的太多了,多得讓她快要忘記自己應(yīng)以夫為重,以夫為天,隨性散漫不由滋生,忘了恪守婦道。因為和陌生男子多說了幾句話,多留意了幾個眼神便被謾罵狐媚子的女人從來都不缺少。她,多年前不幸在貌丑被蘇二少傷心。如今,她幸在貌丑才沒被扣上狐媚子的名號。不然,今日一事,怕不是梁楚想原諒便可原諒的,她早就被外面的污言碎語給送上黃泉路了。
翻然醒悟,才心驚自己的變化。
她從燭火那一頭抬首微微怔然地盯著對面的梁楚,一言不發(fā)。
她想,她嫁給梁楚以后,有點被縱容慣了。
梁楚皺眉,“看著我做甚?還有,外面的孩子我不想養(yǎng),養(yǎng)大了不知是福是禍,還是早些送走了好。真喜歡小孩咱倆遲早要生幾個,你想你日后有了自己的親生骨肉,到時候還能對收養(yǎng)的孩子不偏不頗一心一意?”
這話也是道理,朱寶珠一點就通。那孩子,還是送給無兒女的人家最合適不過。
“過幾日,我給他找個好人家?!敝鞂氈槌烈鲊@息。
至此梁楚便沒了話,滿意地點點頭起身往外走,“我去前頭看看,放心,我不會對姓蘇的如何,如果他真是無辜的?!彼f完,扭頭便關(guān)上房門出去了。那一扇合上的門意思鮮明:朱寶珠,你不準(zhǔn)出去。
梁楚不是不可理喻、不懂和緩僵局的莽漢,他甚至是容易對女人心軟的男人,只要沒有對不起他,他便愿意瀟灑淡忘所有不快。對于朱寶珠他可以做到如此,對于身為男人且毫無好感的蘇二少,卻只有厭惡。朱寶珠的說辭是說她自己,梁楚笑她笨也好可憐也好遲鈍也好,他永遠不會告訴她一個男人接近一個女人,除了那點心思外,還能是什么?哪怕那個女人曾經(jīng)被他嫌棄過,哪怕那個女人已經(jīng)為人婦。
蘇二少早就來了,卻因為沒見到朱寶珠而不大說話,只是一直堅定地否認(rèn)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