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楚重新回到房內(nèi),朱寶珠一個人呆坐在床榻上,靠著床櫳如思君的深閨怨婦。
梁楚輕咳幾聲揚笑靠近,不正經(jīng)道:“瞧你這樣子,莫非是想為夫呢?哎哎哎,為夫還沒出門你就這般情緒,這可如何是好?”寬厚的手掌包裹住朱寶珠肉呼呼的白玉小手細細撫慰,如同撓癢癢般戲謔。朱寶珠雖然胖,手卻很小,指頭短圓,手背白嫩,手心卻比梁楚的還要粗糙幾分,規(guī)律又紛雜的老趼新趼密布,哪兒像是富人家的夫人。
朱寶珠并沒心思繼續(xù)憂愁,梁楚打斷她的發(fā)怔,她便就勢讓自己清醒回神。她挺直腰板,長噓一口氣,也握緊了梁楚的手,鎮(zhèn)靜自語:“我只想著,爹娘還念著我,處處為著我,我朱寶珠真有莫大的福氣。以后啊,我再也不會做任性沖動的傻事讓他們操心了?!?/p>
梁楚見她神色饜足坦然,曉得她已經(jīng)回過味,不需旁人憂心陪伴了。梁楚沒放開她的手,依舊捏著把玩,輕輕摩挲她手心里的趼痕,“有我在,以后做什么事,都有我和你一起擔(dān)著?!?/p>
“嗯?!敝鞂氈榇诡^,羞赧低笑。
“等我從洪湖回來,一定趕在年前攜你去拜見岳父岳母?!?/p>
簡簡單單一句話,于此時的朱寶珠,便是最貼心的承諾了。他誠心地記掛著,她殷殷等待諾言兌現(xiàn)的那一日早些來臨。
十里長亭,湘江古道。
涼秋未來,瑟意盡在。
最冷不過離別苦。
車馬備齊,晨風(fēng)中,一個偉岸的男子即要遠離家鄉(xiāng)而去。
特意打扮一番的朱寶珠無論如何都拿不起精神,看著眼前一直微笑的梁楚心頭更憂。
她和梁楚成親才不過三月,卻是她第一次嘗得男歡女愛的甜蜜滋味,大言不慚說自己是最幸福的女人并不會心虛。濃情蜜意正是難舍難分,一去幾月,她哪兒還能鎮(zhèn)定?不能,卻一定要強裝能。只因不想他走得不利落,背負太多不必要的憂慮。
“相公去吧,我會照顧好爹和生意。記得天冷要加衣裳,不喜歡喝茶就別喝,少喝酒多吃肉,辦完事就趕緊回來 ”她不厭其煩地重復(fù)念叨,終是將手里緊拽的食盒塞給他,里面是熱騰騰剛出爐不久的新鮮美味糕點,有梁楚最愛吃的燒肉包子。
梁楚嘆氣地接下,再這么多愁善感依依不舍地磨蹭下去今天就別想走了。
梁楚不再耽擱,拍拍朱寶珠的手背,“等我回來。”轉(zhuǎn)身便上了馬車。
朱寶珠霎時眼酸水漲,連最后一句保重都沒能擠出聲音,梁楚的車隊便已經(jīng)在晨曦霧靄里浩浩蕩蕩地隱去。
旁邊河堤那兒飄來果子李的醇醇木香,不似花朵那樣的清淡。濃稠纏綿,念念流連。如她心間的味道,滿滿的是情絲縈繞。
“玉容,你陪太爺和諸位姨娘小姐少爺們回府吧,我得去一趟朱寶齋。”
離別思愁充斥心間,朱寶珠些微失魂落魄地往回走,踽踽獨行在逐漸擁擠的街市。本是傷感難受的時刻,和那堆人攪和在一起卻逼不得已要去耳聞令她最厭惡的舌根。什么梁楚在外別玩野了心,什么梁楚不在家里可怎么好。當(dāng)她朱寶珠是死人一個!
拖著沉重的步伐來到朱寶齋,和幾位掌柜交代一番,轉(zhuǎn)身又急急忙忙去了梁記。
這一去,待在梁記里便是一整天。她得花足夠的時間去熟悉梁記的生意,盡管臨行前些日,梁楚已經(jīng)親手教導(dǎo)她許多。
連著好幾日,朱寶珠都在朱寶齋和梁記的生意里打轉(zhuǎn),忙得除了吃飯睡覺,其他全沒心思管,但是每日清晨去給梁太爺請安問候必不可少,還會陪他老人家一起吃早膳。梁太爺體諒她的勞苦,倒沒別的歪曲看法。梁舉人一家從進門開始嘴巴就沒消停過,如今說什么朱寶珠都看得淡了,左耳聽進,右耳拋出便罷。
知府少爺劉程玨差人送來拜帖,朱寶珠帶著管家和玉容一并去醉仙酒樓相會。梁楚離開那天劉少爺沒去送別,今日特地找來,怕是有事要說。
“劉兄弟?!敝鞂氈槲⑿θ胱?/p>
沒有梁楚在一旁,劉程玨倒顯得格外知禮,一舉一動親切又疏離,恰恰好。
“那天我實在沒空去相送,這一別,不知何年才能與梁兄再會?!眲⒊太k頗為傷感,找個志趣相投的兄弟談何容易。
朱寶珠頷首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