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就不信邪!誰搞我,我就跟他沒完?!崩钬斖R罵咧咧的。
“那我就沒話好說了?!眲⒆酉枋忠粨],“你先去參加‘防跳’,等你平靜下來,我們再好好談?wù)??!?/p>
李財旺咋咋呼呼,就是想讓劉子翔發(fā)怒,好借勢動粗鎮(zhèn)住他?,F(xiàn)在正是倒票的黃金時刻,讓他回來參加“防跳”是萬萬不可能的。在外面闖蕩了一陣子,眼界高了,再讓他回車站上班,無異于讓他坐牢。不過,倒票這個行當(dāng)是季節(jié)性的,只是春運期間才轟轟烈烈,而且撈偏門隨時都可能遭到打擊,不是長久之道。萬一這條路堵死了,自己還有車站這條后路。因此,他想保持現(xiàn)狀。
“不行,今天你得把話說清楚。你到底想怎么樣?”李財旺看見門口站了不少職工,嗓門更高了??斓浇影鄷r間了,來點名的職工們聽到站長辦公室的吵鬧聲,都過來看熱鬧。
劉子翔看了看墻壁上的時鐘,道:“到接班時間了,等開了接班會,我們再說?!逼鹕硪鲩T。
李財旺憤憤然,見劉子翔從身邊走過,一把攥住劉子翔的衣領(lǐng):“你今天必須給我一個明確的答復(fù)。”
“放手?!眲⒆酉璩谅暤?。
“放手?老子還要揍你。”李財旺揚手一記耳光打在劉子翔的臉上,頓時現(xiàn)出幾個手指印。
屋里屋外的人都詫異地瞪著這一幕,不知所措。隔會兒,張春華才回過神來,上前拉開氣勢洶洶的李財旺。
劉子翔撫著發(fā)燙的臉頰,清了清發(fā)澀的嗓門,“等下再說吧!”
李財旺心想,也是紙老虎一個嘛!他更為囂張,聲音也粗了:“想搞我,哼,你也不打聽打聽,我是誰!”
門口的萬亮忍不住低聲嘀咕道:“神氣什么呀!”
李財旺聽了,怒目一瞪:“你啰唆什么,敢說我?”沖過去攥住萬亮的衣領(lǐng),揮手就是一拳,倆人拉扯在一塊兒,站長室里亂作一團。萬亮身體單薄,顯然不是李財旺的對手,沒幾下,鼻子就見血了。
劉子翔見狀,箭步上前,“住手!”一把掐住李財旺左手掌的虎口,把他的大拇指往上一扳,李財旺還想掙扎,劉子翔一使勁,李財旺痛得跪在了地上,殺豬般哇哇直叫。
劉子翔等的就是這樣的機會。他是個不肯吃虧的主,開始礙著身份不還手,現(xiàn)在出手扯架,師出有名,他逮住這機會,出手毫不留情。
“別以為你倒了幾張票,弄了幾個臭錢,就能不可一世?!眲⒆酉枰а狼旋X:“我給你兩條路,要么回來上班,要么滾出我車站!”
“你敢打我?”待劉子翔松了手,李財旺抄起一張木椅氣勢洶洶地朝劉子翔砸去,劉子翔眼明手快,揮手將砸過來的木椅隔開,趁李財旺收勢不住,順手把他摜倒在地,拽住他的后衣領(lǐng)倒拖著往外走。到了樓梯口,劉子翔不知哪來的神力,血氣一涌,雙手舉起李財旺就往下摔,幸虧被幾個職工慌忙抱住了,沒摔下。饒是如此,他氣一滯,手一松,李財旺還是掉下來順著樓梯滾了下去。
這一切發(fā)生得太突然,電閃雷鳴一般,容不得人細想。大家都目瞪口呆。隔了會兒,才有人回過神來,連忙下去攙扶起李財旺,心有余悸地察看情況。
劉子翔站在樓梯上,手叉著腰道:“老子從來就不信邪!老子豁出去不當(dāng)這個站長,也不讓你在這兒撒野!”
李財旺蜷曲著,臉色死灰一樣慘白,牙關(guān)不停地打顫,渾身透涼,半天沒吭出聲。
“好,好,摔得好,把他摔成腦癱!”貨運員趙小玫在旁邊興高采烈地叫嚷。
我的媽,姑娘家的,這么惡毒?大家聽了腦門直冒冷汗。
任杰候趕緊叫眾人抬李財旺去了醫(yī)院……
劉子翔一舉成名,在段里掀起軒然大波。太強悍了!太奔放了!這個家伙怎么就混進了干部隊伍,還當(dāng)上了三等站的站長?他不直接去當(dāng)土匪,真是埋沒了!
“劉書記,你去調(diào)查下。這家伙,怎么跟個土匪一樣?”聽了匯報,朱段長寒著臉叫來紀委書記劉文初:“都什么時代了,還打打罵罵?什么作風(fēng)?哼,我撤了他!”
翌日,劉文初銜命前往樟樹灣車站,進行調(diào)查、了解。
打架的事時有發(fā)生,有打得在理的,有打得沒理的。劉文初在調(diào)查中,不少職工都說李財旺吃著碗里的霸著鍋里的,是慣出來的毛病,應(yīng)該有人治治他。目擊證人之一的趙小玫更是義憤填膺:
“憑什么無賴就能拿錢不上班?有的人縱容李財旺,還不是欺弱怕強!要我說啊,劉站長摔得好,摔得呱呱叫?!?/p>
“你說說當(dāng)時的情況?!眲⑽某跬仆票橇荷系难坨R。
“當(dāng)時的情況,還不就是李財旺行兇打人,劉站長去制止唄?!壁w小玫順便就將李財旺打人行徑上升到行兇的高度?!耙皇莿⒄鹃L及時制止,萬亮那小身板不被李財旺打碎才怪。兩人根本不是一個重量級的!李財旺那個混客根本就是無賴,沒有一點江湖講究,勝之不武都不懂。不知道他在外面怎么混的?”
劉文初面對眼前這個小姑娘啼笑皆非。代溝!絕對是代溝!他悄悄搖頭,繼續(xù)問:“當(dāng)時,劉站長是不是要把李財旺摔下樓梯?”
“那是。”趙小玫揚頭,圓嘟嘟的小嘴一撅,正要興奮地說什么,突然轉(zhuǎn)念,警惕地看著劉文初,“那是,那是劉站長為了不讓李財旺在辦公室里鬧騰,把他拉到外面去。你想啊,在辦公室里吵吵鬧鬧,多不嚴肅,還把東西都打壞了。所以,劉站長把李財旺拉到外面去,是為了辦公室的公共財產(chǎn)不受損失。”
“劉站長不是要把李財旺摔下樓梯?”劉文初追問。
“不是,不是?!壁w小玫揮舞胖嘟嘟的小手掌,連連否認:“當(dāng)時,人多,大家七拉八扯,不小心,就把李財旺給擠到樓梯下了?!?/p>
劉文初暗笑:這小丫頭不傻嘛,反應(yīng)夠快的。他讓她走了,又問了其他幾個目擊者,大家不約而同地否認劉子翔要摔李財旺這個情節(jié)。最后,劉文初與任杰候交換了意見。
任杰候巧妙地對劉子翔的粗暴行為表示遺憾:“年輕人嘛,情緒控制不好。嘿嘿!”劉文初是劉子翔的后臺,這是全世界人民都清楚的事。這次,劉子翔能夠出任樟樹灣車站的站長,劉文初是出了大力氣的。
“據(jù)說,是李財旺先動手打人的。”劉文初慢條斯理地說。不知為什么,他對這個有口皆碑的老同志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隔閡。每次下來,都感覺這個車站太干凈了,干凈的站臺、干凈的臺賬、干凈的桌子、干凈的黑板報,干凈得很虛假。
“是的??伞?,職工的覺悟不高,當(dāng)站領(lǐng)導(dǎo)的不能跟他們一般見識。這個工作方法嘛,啊啊……”任杰候點到為止。無論如何,站長打職工,問題的性質(zhì)發(fā)生了逆轉(zhuǎn)?,F(xiàn)在已無須他多言,等著看上面的處理結(jié)果吧。
劉文初暗道:李財旺這個禍根是你任杰候埋下的,沒有你的周旋和縱容,他能這樣猖狂嗎?劉文初好容易收斂起厭惡的心情,平心靜氣地交換了意見,回段里去了。他沒有與當(dāng)事人劉子翔碰上面,劉子翔正好休息,回林州的家了。劉文初悄悄打了個電話,讓劉子翔晚上去他家里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