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婷看我的眼光一直盯在上面不肯走,問:“莊凝,你有男朋友了?”
“看看而已?!蔽亿s緊用手指點點旁邊的玉佛,“這個呢,這個多少錢?”
“三千八?!迸⒚鏌o表情道。
我們就撤了。
駱婷燒香的時候,我悄悄繞了回去。
女孩把護身符分裝在兩個小紅口袋里,遞給我時再三重申:“和你的戀人,一人一個夾在錢包里,之前切忌給第三人觸碰,不然就不靈了?!?/p>
“好的?!蔽掖蜷_錢夾把一枚放進內(nèi)層,把另一枚收到包里,感覺像收進一份允諾,唯因神秘而越發(fā)牢不可破——沈思博你看,就像《大話西游》里的紫霞仙子所說的,沒辦法,天意最大嘛,是不是。
我們從寺里出來,駱婷問我:“現(xiàn)在什么時間?”
“五點半?!?/p>
她默了兩三秒,然后說:“那還有五六個小時——火車站附近你熟嗎?”
“熟?!?/p>
“熟就好?!彼D(zhuǎn)頭揚揚下巴,“陪我去接個人。”
她為數(shù)不多的,這樣沒余地的語調(diào)我不喜歡,這讓我有盲從感,我問:“誰?”
“問這么清楚干嗎?”她笑起來,拍拍我,“見到就知道了?!?/p>
我們在火車站附近逛街,逛累了就坐進肯德基,看夜幕一點點沉下來。到地方時,車站已是燈火通明。大塊玻璃,鋼筋鐵骨,夜色中有透明的質(zhì)感。
我們等的這列車,L打頭,綠皮廂,見車就得讓,零散客眾多。慢、臟、擠,選擇它就是選擇十幾二十小時的折磨。
不過的確,年尾將至,鐵路上可供選擇的不太多。駱婷說這位同志從西安回來,只有這么一趟可以坐。我對這個不知何許人也深表同情。
火車到站停穩(wěn),乘客陸續(xù)出來,黑云壓境一般,人頭攢動。
轉(zhuǎn)眼間站臺上滿是人。駱婷四下里張望,我還沒來及問一句,她的視線已經(jīng)頓住,然后她快步走了過去。
我的目光跟著她,到一個男人身邊。
這個人個子很高,背一個牛仔包,線條硬朗的臉龐。
眼熟吶。
看起來也不像駱婷的男朋友,哪有戀人小別重逢彼此一點接觸沒有,站那兒光是說話的,曖昧階段的都不會這樣。
再說,她讓我跟來,算怎么一回事呢?我到現(xiàn)在還沒想明白。
這時駱婷轉(zhuǎn)頭,招手讓我過去。
“我跟你提過,齊享,齊師兄?!彼f話的時候我看看她,不知道是冷還是光的緣故,她臉色有點發(fā)紅。
對了,我糊涂了,原來是他,已經(jīng)是第三次見面——雖然每次這位的樣子都有變化。此刻的他,風塵仆仆,像游記里的獨身上路者,或者是西部浪漫小說中,不可或缺的那一位,再或者,國家地理雜志的攝影記者。
總之,不是我上次見到的法律界未來驕子,也不是月光底下,獨自神傷的青年。
而無論如何,眼下他只是個對我沒有印象的男人。在駱婷介紹完“這是莊凝,我們的小師妹”之后,他伸手和我浮皮潦草地握一握,視線甚至沒怎么在我身上停留。
我縮回手收進口袋,在心里做了一個鬼臉,哼,驕傲什么呀。我的沈思博也有那么多女孩子寵,他還是那么禮貌又溫和,您這樣的?歇歇吧。
“煮干絲,蟹黃蒸餃,粉蒸排骨,雞汁小餛飩,三位請慢用?!狈諉T收起托盤,離開。
我面前是熬得很濃的雞湯,加了一點紫菜、芫荽和蝦米,餛飩皮幾乎透明,香油在湯面開了碎花。
冬日的夜里,饑寒交迫,面對這一碗全城聞名的小餛飩,簡直要感動得掉下淚來,坐在對面的齊享隔了這一層裊裊熱霧,在我眼里都顯得柔和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