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我們像磕長頭一樣,一路跌著爬著,起來成了一種必需,我們忽略了沿途的風(fēng)景,仿佛生命就是為了這一跌一爬而始而終似的。
那天出門,在樓道上摔了很沒創(chuàng)意的一跤,想爬起來,但腳太痛,后來干脆坐在樓道里玩手機(jī)游戲,等腳不太痛了,才爬起來,該干嘛干嘛。
隱約記得小時候摔倒了,媽媽會心疼地抱我起來,一邊幫我擦眼淚,一邊幫我拍衣服上的土,她會很溫和地告訴我走路要小心點(diǎn),那時候,沒有指責(zé)。
后來再大一點(diǎn)兒,偶爾摔跤,媽媽還是會心疼,但她不會再抱我起來。那時候,她再怎么心疼,也要忍著,即便是我摔得哇哇大哭,她也只是在一旁無動于衷地看著,并且告訴我,摔倒了,要自己爬起來。那時候,我知道了爬是一個動詞,起是一種目的。那時候,爬起來對我來說,只是一個簡單的體能過程。
后來上學(xué),有一次發(fā)揮失常,考了很差的成績,一個人躲在操場上哭,我最喜歡的老師找了來,輕輕拍著我的肩膀說沒關(guān)系,要對自己有信心,從哪兒跌倒的就要從哪兒爬起來。后來,我拼了命地復(fù)習(xí),我把課本上的習(xí)題都能倒背如流,我甚至能背得出某一個生字在書本的某一頁里,當(dāng)然,再考試,我取得了非常不錯的成績,我喜歡的老師笑得很得意,當(dāng)然,我也很開心,老師只是知道我爬起來了,但只有我知道,我付出了多少努力。
走上社會,參加工作以后,領(lǐng)導(dǎo)們開會,還是會給我們講跌倒后要爬起來這個道理,啰唆點(diǎn)的領(lǐng)導(dǎo)干部還會補(bǔ)充一句,絕對不可以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這時候的爬是形式多樣的,是包羅萬象的,但不管怎么爬,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起來。你起來了,就說明你是勇敢的,優(yōu)秀的,起不來,你就成了一個廢物,成了笑柄,成了反面教材,成了被唾棄的對象。
這時候,我們也學(xué)會了自己反省自己,跌倒了,一定要爬起來,即便是一時爬不起來,那也得歇一會再爬,總之得起來。后來我們像磕長頭一樣,一路跌著爬著,起來成了一種必需,我們忽略了沿途的風(fēng)景,仿佛生命就是為了這一跌一爬而始而終似的。
但這樣爬了三十年之后,我還是在樓道里摔了跤。這時才明白,其實(shí)每次爬起來之后,還是會摔跤的。也是這時候才明白,我媽最初的學(xué)前教育是對的,她說別著急,走慢點(diǎn)。而之后的種種爬起來,都純屬扯淡,如果我不摔跤,我還用得著爬起來嗎?但所有的人都在教你爬起來,卻不教你怎么才可以不摔跤。
我想,我還是應(yīng)該走慢點(diǎn)的,但這也同樣不能避免我再摔跤,不過,下次再摔了,我肯定不爬起來,我就賴那兒,因?yàn)槲抑?,肯定會有人把我扶起來,幫我拍拍身上的土,跟我說,以后慢點(diǎn)。如果要扶我的這個人敢一直不來,我就敢坐那兒一直哇哇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