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她其實也是一株蔓生的植物,她的愛,是藤藤蔓蔓,細(xì)細(xì)碎碎的,要用時間和耐心去猜、去懂得、去維護(hù),可他沒有。
熱的午后,喧囂的街頭,她和他在一棟辦公樓前分手,走出好遠(yuǎn)后,又走回來。
他站在那里,若有所思。該,或者不該。他們,剛剛從身后的這棟辦公樓里,辦了兩張自此各不相干的分手憑證。
她看他的眼神,再沒了此前的埋怨,純凈得像大海藍(lán)天。然后支吾半天,才開口說:“其實,二十一歲那年,沒去赴你的約,是因為,我的那條白裙子劃破了一條口子?!?/p>
她冷不丁的話語,讓他一時繞不過彎。“嗯”了一下,便沒了下文。
她又等了等,然后轉(zhuǎn)身離開。燥熱的風(fēng)拂過去,淚水很快干了,留下的只有痕跡。像他們的開始和經(jīng)歷都悄然隱去,留下的,只有結(jié)局。
他一直站在那里,看她拐過街角,再也看不見了,才仿佛明白了些什么。急急趕回家,從衣柜里翻了好久,才翻到她的那條白裙子。疊得很平整,只是年代久了,有些失色,但劃破的裂口被縫過的印記還在,白裙子上淺豆綠色的藤蔓也依稀可見。
他對著那條裙子,抽了一下午的煙。她不會再回來了,他突然有些失落。
二十一歲的他們,一樣窮,一樣小。她最好的衣服便是這條附有蔓生植物的白裙子了,她想穿著它去見最愛的人,卻不想裙子被劃了口,她不想讓他看到,她的,或者它的瑕疵。
那么,還有沒有比這更細(xì)碎的愛了?他搖了搖頭。
那只是個小插曲,好在后來終于也修得正果,可她卻隱瞞了這個細(xì)節(jié)。這一日,說出來,意義所在,他都懂。
于是,他開始后悔起當(dāng)初的不耐煩和壞脾氣,總是覺得她啰唆,總是讓她眼里蒙上埋怨的顏色。他眼睛濕了,裙子上的水草卻似乎鮮活起來,后來幻化成她的影子。
他想,她其實也是一株蔓生的植物,她的愛,是藤藤蔓蔓,細(xì)細(xì)碎碎的,要用時間和耐心去猜、去懂得、去呵護(hù),可他沒有。
最后一支煙抽完的時候,他沖出屋子,他要去找她,找遍每一個她可能會去的地方。然后,像她當(dāng)初去修補(bǔ)裙子上的裂口一樣,去修補(bǔ)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