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睜開眼,生怕那雙眼的主人看破他已洞察一切。
只因他想通許安康是誰了。在潤州太公酒樓外他們曾面對面見過,可惜他那時沒有意識到這人就是從錢塘一直追蹤他的人。
那個可憐地張望酒樓的小乞丐,會是名滿天下的小童?酈遜之心中倒吸一口涼氣,若不是心頭忽起警兆,這少年近在咫尺,變生肘腋,恐怕屆時發(fā)動會令他措手不及。
若這少年真是小童,目標會是他酈遜之,還是燕飛竹?若是燕飛竹,沒必要從錢塘一路跟蹤他至此。若是他,為何會選在離京城還有一日行程之際出現(xiàn)?
酈遜之捉摸不透,決意先下手為強。
他思量得定,驀地睜開雙眼,以“聚神”的奇門功法將真氣灌注眼內(nèi),令對方神思為之牽引。若許安康身負武功,必然有所反應。
許安康若無其事地撇過頭去,天真地對著了燕飛竹笑,像是回應她的話語。酈遜之一招不成,抬起手微微一揚,一道無形劍氣破空而去。
車廂搖晃,劍氣直撲許安康,藍颯兒似笑非笑看過來。許安康一個趔趄,向前沖出,巧巧地與劍氣擦肩而過。酈遜之面色凝重,越發(fā)認定了他是小童。
許安康卻因此按了胸口連呼惡心,把頭探到車外,大口呼吸新鮮空氣。酈遜之自恃視甚高,見他避讓便不追擊,只等他在前路露出馬腳。
黃昏時車到鄆州,眾人覺得骨頭被顛散,紛紛跳下車透氣。藍颯兒故意挨后一刻下車,經(jīng)過酈遜之時,曼聲說道:“世子好眼力?!贬B遜之瞥了眼相談甚歡的燕飛竹和許安康,淡然說道:“你既把一切看在眼里,打算幾時出手?”藍颯兒呵呵笑道:“這個人不是沖郡主來的,我可不怕?!毙χ俗呷ヅ阊囡w竹。
江留醉跳下車,甩著手臂活動筋骨。酈遜之暗忖許安康身份未明,不想讓江留醉操心,忍住沒說。江留醉道:“明日就能到京城,今夜須找個安全的地方打尖?!?/p>
藍颯兒倦倦地道:“我知道一家舒適的客棧,既適合郡主,也適合這位小少爺?!北娙寺牫鏊某爸S之意,裝作沒聽見。京城已近,許安康想到這點,對藍颯兒笑呵呵的并無敵意。
一行人住進了金玉客棧,房間布置雅致,來往客旅皆是衣冠楚楚之輩。許安康進門時氣定神閑,就在眾人登記客房時,突然說道:“我想和姐姐睡一屋,我害怕?!?/p>
江留醉一愣,開始懷疑是否引狼入室,認真地看了許安康一眼。少年眼中一派天真,藍颯兒嬌笑道:“絕對不行,誰敢進屋我就割了他的腦袋?!彼孕﹃剃?,說話卻絲毫不客氣,冷目中真的掠過一抹殺機。
酈遜之始終關注許安康一舉一動,許安康察覺到他的敵意,并不看他一眼。
燕飛竹聽了笑道:“好弟弟,這兩位大哥哥的功夫比我好得多,你和他們在一起更安全?!痹S安康點點頭,江留醉放下心中一塊大石,帶著他進屋去。燕飛竹與藍颯兒進了隔壁一間大屋。
是夜,江留醉很快睡著,酈遜之暗中提防許安康,那少年累了許久,一沾床就呼呼大睡。他年紀雖小,打鼾的聲音倒極響,擾得酈遜之越來越清醒,更無半點睡意。
黎明時分,酈遜之忽覺有異,向窗外看去,一個人影飄然而過。他倏地彈起,悄無聲息地開門跟了出去。那人影在燕飛竹的房前蹲下,酈遜之低喝:“什么人?”
那人瞥了他一眼,絲毫不驚慌,慢慢站起,正是那日在彭城救出燕飛竹的少女。這時江留醉聞聲趕來,酈遜之方知他在裝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