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斯憔回到家，等著圣誕節(jié)就那么過去了。林家明從MSN那邊傳過來他的照片，對斯憔說圣誕快樂。她看著照片里面林家明狡黠的笑容，眼淚落下來，然后她笑著對林家明說，林家明先生，圣誕快樂。

斯憔沒有罵林家明說其實中國的圣誕節(jié)已經過去了。她沒有問林家明有沒有吃冰激凌，沒有問照片里坐在他的對面給他拍照的人是誰。她只是好羨慕林家明，如果這座城市的圣誕節(jié)，也是才剛剛開始該有多好，那么她就不會表現得那么拙劣。她可以讓記憶里的圣誕節(jié)停留在最快樂的那一刻，然后看不見剩下事情的發(fā)生。她沒有看顏悅發(fā)給她的訊息，她把手機里的卡拔出來，扔進了垃圾桶。

那天之后，斯憔再也沒見過左南，還有顏悅。她搬離了原來的住址，更換了工作，也更換了聯絡方式。

斯憔想再過不久，可能她連左南的臉還有左南這個名字，都會忘記。

[三]

你跋涉了九千公里的距離，把十六個小時的時差縮短為零，那么是不是我就不需要再出走？我強迫自己不回頭，當做什么也沒發(fā)生過?？墒且晦D頭，發(fā)現你已經站在了和我相同的光年里。

斯憔把手洗干凈后，抽了一片紙巾，手指上的水迅速地氤氳吸收。發(fā)稍已經很長，劉海遮住眼睛，她從包里拿出唇膏，朝著鏡子探了身，海藻般的頭發(fā)就垂下來，嘴唇有了紅潤的色澤。斯憔對自己揚揚嘴角，她看著鏡子里眼角上挑神色泰然的樣子，略微滿意。

斯憔走出洗手間的門，人聲喧鬧就鋪面而來。林家明叫了一些清酒。他倒了一杯，然后探過身，把杯子放在斯憔面前。

濃厚的火鍋水汽后面，是林家明安靜望過來的臉。斯憔想那一次聚會，左南就坐在斯憔的對面，看著林家明用筷子對斯憔挑釁，顏悅坐在斯憔的旁邊，喝著酒不說話。斯憔的眼睛里重新回轉出了眼淚，她想自己的演技真的太差了。

林家明遞過來一塊棉質手帕，說這個火鍋真的好辣，看看我們都成什么樣子了，呵呵。林家明的眼睛里有淡淡的水霧，斯憔揚起臉，用手帕擦著眼睛，說，林家明，還不是因為你逞強非要吃這么辣。

斯憔不知道自己可以說什么，她對林家明有那么多的抱歉，卻還是什么也沒說。過去的一年時間，她就仿佛消失了一樣。斯憔太窘迫，她不斷更換工作，不斷住到更加便宜的房子，只為了讓自己能夠維持生活。她不想讓林家明知道她有多么難堪。斯憔在很長時間的顛沛流離之后，終于把自己整理好，重新面對生活。

林家明輾轉聯系不到任何人，他不知道斯憔這一年都怎么樣，就只能給斯憔一直一直發(fā)郵件。斯憔終于看到林家明給她的信，積滿了收件箱。林家明說了好多好多的話，斯憔都不記得，但是最后林家明都會說斯憔請你聯系我好不好。最后一封郵件，是林家明留下回國的信息。

兩人吃完東西出來的時候，已經華燈閃耀。街上都是狂歡的人群，盛裝打扮，去迎接即將開始的狂歡派對。走在街上的時候，周圍人潮洶涌。林家明在斯憔身后，擋住了推擠的人。

斯憔記得，以往的時候，都是她和左南并肩，那么容易就被落在他的身后，被人潮遮擋，就看見他遠遠地和自己拉開距離了。走出人群的時候，才會看到他等在前面。

林家明堅持開車送斯憔回家。斯憔點點頭。車子在路上的時候，兩個人都沒說話。斯憔坐在林家明旁邊，微閉著眼睛，臉頰有微微泛紅。她的臉有些熱，她想可能是酒精的緣故。到了地址的時候斯憔推門要下車，林家明拉住斯憔說，斯憔你等一等，我有話對你說。斯憔有些訝異，她看著他，等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