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街口,靜得沒有任何聲音,梧桐光禿的樹枝,在濃霧里挺拔得像寂寞的手勢。麗人婚慶公司里放著一些輕輕如水的音樂,很寂靜的樣子。
婚紗很白,天使羽衣的那種白。看到這種白,你會想到,原來一切真的是曾經(jīng)有過,原來一切又都是空的。
“我就要這件!”
蕭錯面帶微笑,從一件綴著細(xì)細(xì)的刺繡蕾絲、鑲著施華洛世奇水晶的婚紗后面走出來。許胡子點頭,叫服務(wù)小姐拿去包好,并安排了人員,設(shè)計蕭錯明天的婚禮。蕭錯說,只把家里布置喜慶一些就行了,其他一切從簡。蕭錯還說,改天有空把鼻煙壺送過來。許胡子呵呵一笑,說婚禮包他身上,隨后便去籌辦去了。
在等禮服包裝時,蕭錯開始想念格格,想著深夜對談時一些可愛的細(xì)節(jié),想她的邪氣慧黠的腔調(diào),以及那些晦澀簡單的語句。他竟笑了,但那種笑很快就僵硬在嘴角。這個表情變化,很像我們童年時沉溺過的萬花筒,搖一搖,就會有無法預(yù)料的安排出現(xiàn)。
當(dāng)蕭錯把眼睛貼近櫥窗時,他突然看見了格格。格格就在櫥窗外的馬路中間站著,身邊沒有虎爾赤。他看不清她的臉,只能感覺出她在向他微笑。各種車輛從她身邊穿行而過,卻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響,她也沒有驚慌和閃躲的意思。
這太危險!蕭錯的眼睛立刻離開櫥窗,就在他迅速站起身準(zhǔn)備離開時,服務(wù)小姐走到了他的面前,說:“先生,您的禮服包好了?!狈?wù)小姐把婚紗的包裝盒遞給蕭錯,蕭錯接過禮盒,他看見包裝盒上有一朵紫紅色玫瑰,凄艷地盛開著。
當(dāng)蕭錯走出門時,格格卻不見了。蕭錯長長地嘆了口氣,是幻覺!他想,他是無藥可救了,和格格只分開了幾個小時便六神無主起來。蕭錯坐進車?yán)?,他掏出手機,想給格格打個電話,他想知道,格格是不是還在家里彈琴。
當(dāng)他摸出手機,還沒撥號,手機就響了。何敬業(yè)的聲音嘶啞而遲鈍,簡單地向他陳述,在葬狗坡,發(fā)生了一場車禍。當(dāng)蕭錯問到格格時,何敬業(yè)很僵硬地說了四個字:“格格,走了……”
蕭錯沒等何敬業(yè)說完,就掛了電話,三秒鐘內(nèi),他的意識全部淪陷。他低著頭,看著那盒婚紗上的玫瑰花,喉結(jié)一上一下地滾動,眼淚一時沒忍住,掉了兩三滴下去。沒人能知道,這種不愿意發(fā)出聲音的哭泣,是多么地難受。
他的車甩出一路的顛狂,讓司機們不得不急停下車來——他們肯定在咒罵他,他卻顧不上那么多。趕過去是否能救活格格?不能,斷然不能,那又何必趕得這么急?他想多看她一眼,讓她從他懷里離去。
突然,他又看見了格格,格格就坐在花園里的大搖椅上,晃來晃去,她赤裸著雙腳,微微側(cè)著臉,寂靜的身影,像一只貓。他慢慢向她走近,她覺察到他,在他靠近她身邊時,轉(zhuǎn)過頭朝他嫣然一笑。
格格把頭埋在衣服里,稍微停了一會兒,突然輕聲說了句:“哥,我冷。”他看著她,笑了。然后,他注視她的眼睛,疼惜而婉轉(zhuǎn),充滿愛憐。
“我抱著你,還冷嗎?”
“不冷了。你會一直抱著我嗎?”
“會的?!?/p>
“哥,你會離開我嗎?”
“不會。”
“有時候,我會很害怕,哥,這是真的。”
“別怕,我會抱著你,一輩子!”
格格沒說話,只是點點頭。格格躺下來的時候,他拿下了那個鑲有紫色水晶的蝴蝶發(fā)夾。她嘴角掛著笑,倒在他懷里,輕輕地在黑暗撲過來之前,合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