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似想起了什么,伸手朝自己腰間一摸,微怔之下,竟爾啞然失笑:“這丫頭……”他不怒反笑,語氣里竟不由自主生出了零星半點的淡淡欣賞寵溺,話一出口,連自己都愣在了原地。
他索性將身子斜斜倚在樹上,星月光轉(zhuǎn),長長的目光隨波而落,忽然望見十丈開外的地上,隱約有東西落在地上,他將折扇插在腰間,不假思索地躍起,伸手將地上的東西抓過,細看竟是兩冊微積了灰塵的書卷。
“瑯寰寶閣……”徐少安輕念著書冊上的字,若有所思地望著子夜消失的方向,突然抿嘴微笑。
子夜捂著胸口,心怦怦急跳著,一路小跑地進了空無一人的云意殿,反身關(guān)了厚重的門扇,這才稍稍喘了口氣,緩緩走入內(nèi)室。
借著蠟燭昏黃的光,她小心翼翼地從懷中掏出了一塊鎦金雕龍的牌子,燈火微晃,映得牌上盤曲回繞,搏浪嬉珠而來的九條金龍好似活了一般,定睛細看,子夜手中攥著的正是徐少安剛才用來喝退李準的那塊九龍令。
子夜?jié)M意地盯著手中九龍令看了半晌,這才抿嘴一笑,施施然收了令牌,抬眼掃過內(nèi)室,只見貼墻而放的一個禹門洞圓形花幾上,一盆銀鱗碧珠的粉色牡丹素艷絕麗,開得方好。
子夜微一挑眉,計上心來?;厣碜テ鸱旁谧郎象@中的一把小剪,一點點將牡丹從盆中挖出,又用油紙將九龍令包了起來,小心埋進泥土之中,這才將牡丹重新植入,夯實泥土,直到和原來一般無二,才含笑落座。
子夜閑閑而坐,雙眸發(fā)亮,嘴角帶笑,這才想起今夜青弦所給書冊,忙伸手一摸胸口,這一下,卻讓她臉上笑容便不由凝滯,再笑不出來。
她慌忙摸遍全身,卻仍不見書冊蹤影,驀地深深呼出一口涼氣,強行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剛才的情景一幕一幕從腦中如電掠過,最后依稀定格,她不由暗叫:“糟糕!”只怕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她一心惦記著他的令牌,人家只怕用它做了誘餌,一早盯上了自己手中的書冊。
為今之計……
星漢西流。
沉沉的天幕中忽然劃過一條黑色的直線,流星逐月般朝上漪園而去。黑影在半空極利落地一個轉(zhuǎn)身,雙手平伸,腳尖微點,如乳燕投林,墨蝶追花,已盈盈如迎風之松,巋然立在半空中伸出的一根細長枝條上。
上漪園早已經(jīng)恢復往夜的沉寂。仿佛剛才那暖月驚風的一幕,不過如千里江畔,風細細吹來,死水微漾,漣漪過后,依舊波瀾不驚,澄澈如昔。
借著點點細碎的明光,枝上黑巾蒙面的夜行人,垂眉下探,雙目如電,不住在地上搜尋著。黑巾蒙住了她大半的臉,只看到微微露在夜幕中一雙目光銳利的眼,依稀辨得出是個身材浮凸的玲瓏女子。
冷峻的目光猝然停在地上一處微微凸起的異物上,黑衣人定睛一看,剎那間眼中劃過一絲喜色,冷靜環(huán)視左右,確定無人后,這才微微提了氣,如穿花繞蝶,輕靈地在半空中翻過幾個姿勢優(yōu)美的跟斗,穩(wěn)穩(wěn)落在地上,她沉住氣,伸手將地上東西抓入手中,轉(zhuǎn)瞬消失在黑暗籠罩的茫茫夜色之中,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