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在一次舞團的聚會里,俞老師說他很喜歡“云門舞集”這個名字。除了歷史意義之外,充滿了詩意。“門”莊嚴堅實,像人的身體,而“云”正是流轉(zhuǎn)舞姿中萬種風情的最佳寫照?!?/p>
一九七四年,葛蘭姆舞團首度來臺,老師寫了《我們從瑪莎·葛蘭姆吸取些什么?》呼喚舞蹈界,“尤其是云門舞集”,要“傾聽祖先的腳步聲”。他指出呼吸的重要,強調(diào)傳統(tǒng)的拳術(shù)、靜坐里的呼吸,使“肢體活動,血脈流通,講心境,在在是舞者修煉的重要法門”。俞老師提示我們:“毛筆字的一橫一豎,一點一句,有呼之欲出的線條與韻律之美……中國文字的形象、圖畫的布局、顏色,應該都能培養(yǎng)一個舞蹈家的氣質(zhì)與修養(yǎng)。”我生性愚鈍急躁,蹉跎三十載,才逐漸體會老師提示的意境。
云門首演后,保守與前衛(wèi)人士都認為我的作品是不中不西、不古不今的“四不像”,老師接受采訪,肯定云門的嘗試。一九七五年《許仙》 后改名《白蛇傳》 首演后,老師更以長文《談云門的新舞劇〈許仙〉》。從蛇圖騰說起,細述白蛇傳故事的發(fā)展,進而評析舞作。
沒有俞老師的誘導、啟發(fā)、呵護,云門不會誕生,不會在頭幾年就找到方向,建立風格,不會在山窮水盡之際,仍然可以重讀老師的文字,找到重新出發(fā)的力量。
老師常說,京劇若要沒落,失去觀眾,要被時代淘汰,他可以接受;但是新的表演形式一定要誕生,傳統(tǒng)才能延續(xù);他希望看到創(chuàng)新,即使失敗也比墨守成規(guī)束手待斃來得好,因為創(chuàng)新才有希望。
他知道京劇的再生系于出色的演員,從郭小莊十幾歲起就蓄意培植,定期為她上課,把著手說文解字地逐字教她詩詞,與師母外出時也總帶著小莊,及至小莊成長,更把自己的創(chuàng)作交給她領(lǐng)銜演出。
從《王魁負桂英》開始,老師囑咐我為小莊說戲磨戲。對我這個大外行,這是個沉重的任務(wù)。事后思忖,俞老師也許正是希望通過外行的年輕觀點來找到和年輕觀眾溝通的契合點。或者,老師希望借此讓我能夠較深入地揣摩京劇的奧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