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句話說,沒有人對卡基斯講過他的領帶顏色已經改變了。那么,會不會是他自己只不過出于偶然的原因,把原來程序表上的綠領帶換成了后來所系的紅領帶呢--會不會是他偶然從橫杠上抽了一條紅領帶呢?會的,這是可能的--因為,還記得吧,衣櫥橫杠上的那些領帶并不是按顏色排列的--各種顏色的領帶是雜亂地混在一起掛著的。但又怎樣來解釋如下的事實呢:不論他挑了一條紅領帶是有意還是無意,總之他知道--他后來的行動證明了這一點--自己挑的是條紅領帶?"
埃勒里不慌不忙地在桌上的煙灰缸底戳滅了手里的香煙。"諸位,卡基斯只能通過一條途徑得知自己當時所系的是根紅領帶。那條途徑就是--他能用自己的視力來辨別顏色--他看得見!
"你們會說,他不是瞎子嗎?
"這就是我最初的一系列推論中的關鍵所在。因為,根據弗羅斯特醫(yī)生的作證,并且也得到沃茲醫(yī)生的證實,喬治·卡基斯所患的是一種特殊的盲癥,視力有可能在任何時候自然而然地恢復的!
"那么,得出的結論是什么呢?至少可以說,上星期六的早晨,喬治·卡基斯先生跟你我一樣的不瞎不盲了。"
埃勒里笑了笑。"問題馬上又來啦。如果他在確實瞎了一段時期之后,突然恢復了視力,他為什么不欣喜欲狂地告訴家里人呢--怎不告訴他妹妹、斯隆、呆米、瓊·布萊特這些人呢?他干嗎不打電話給他的醫(yī)生--實際上沃茲醫(yī)生這時正在他家作客,他干嗎不告訴這位眼科專家呢?只可能出于唯一的心理上的原因:他不要人家知道自己重又看得見了;他為了要達到某個目的,需要讓人繼續(xù)認為他依然是個瞎子。那么他究竟要達到什么目的呢?"
埃勒里住了口,深深吸了口氣。諾克斯前傾著身子,圓睜兩眼,一眨也不眨;其余的人也都紋絲不動,全神貫注。
"這條線,我們暫時談到這里吧,"埃勒里平靜地說道,"我們且來推敲推敲濾壺和茶杯的線索吧。
"先觀察一下表面證據吧。小架子上放著的茶具,清楚地表明有三個人在一起喝過茶。有什么可疑的呢?三只茶杯里都有干的渣滓,杯口內緣有一圈水漬的印痕,這種常見的跡象顯示出這幾個杯子已經使用過了;三個干茶袋也是證據,放在清水里搗戳后只能壓榨出一丁點兒茶溶液,這證明幾個茶袋早已用過了;還有三只銀茶匙,上面各有一層垢膩,當然是有人用過了--你們瞧,種種跡象都使人一望而知曾經有三個人在一起喝過茶。再說,這只是證實了我們所早已掌握的情況罷了;因為卡基斯關照過瓊·布萊特,他星期五晚上要接待兩位客人,并且也讓人看到有兩個客人到達這里,進入書房--這,連同卡基斯本人,就構成了三個人。這也是--表面的旁證。
"然而--這可是一個無比重大的'然而'呀,諸位--"埃勒里咧嘴一笑,"我們只要朝濾壺里看一看,立刻就會察覺這種種跡象是多么地徒有其表。濾壺里能看到什么呢?簡單一句話,濾壺里水太多。我們就來求證一下水太多的說法吧。我們把濾壺里的水倒出來,發(fā)現一共傾注了五杯--第五杯還不夠滿,這是不在話下的,因為在此之前,我們已經從這變質水里斟了一小瓶取樣以供化學分析之用。所以說,是五滿杯。后來,我們在濾壺里重新灌注了新鮮水,再倒出來,整整注滿了六杯,壺里也就滴水不剩了。因此,這表明了濾壺容量是六杯--而變質水卻曾斟滿了五杯。然而,要是按種種表面跡象來看,三只茶杯已經由卡基斯和他的兩位客人用來喝過茶,這又怎么可能呢?根據我們的試驗,濾壺里僅僅倒出過一杯水,而不是三杯。這是否意味著,這三個人,每人只喝了三分之一杯的水呢?不可能--沿著各杯的內緣都有一道茶漬圈,表明每一杯都曾注滿過。好吧,那么,有沒有可能,濾壺確曾斟滿三杯,但事后有人往壺中的剩水里添了一次水,以補足所少掉的兩杯水呢?這也不可能--根據對我所倒出的一小瓶變質水的取樣,進行化驗之后所作的分析,濾壺內并未摻進過新鮮水。
"只能得出唯一的結論:濾壺里的水是靠得住的,而三只茶杯上的征象卻是靠不住的。有人故意在茶具上耍了花招--茶杯、茶匙、檸檬--布置得好像曾有三個人來喝過茶。那個在茶具上?;ㄕ械娜耍瑑H僅犯了一個錯誤--他沒有用濾壺分別斟滿三只杯子,卻用同一杯水依次注入各個杯子??墒?,既然別人早已知道有三個人在座--這是根據有兩個客人上門,以及根據卡基斯所作的指示而知道的--他為什么還要不嫌麻煩地制造曾有三個人在座的假象呢?只可能出于唯一的原因--企圖著重強調一下。但是,如果確有三個人在座,為什么還要強調這既成的事實呢?
"這只是因為,說來也怪,并沒有三個人在座。"
他眼中閃爍著大獲全勝的興奮神情,注視著他們。有一個人--埃勒里得意地發(fā)現此人就是桑普森--贊賞地驚嘆了一聲。佩珀全神貫注地聽他講述,探長卻感慨地點點頭。詹姆斯·諾克斯則開始用手撫摸下巴。
"你們瞧呀,"埃勒里口若懸河,"如果確有三個人在座,并且都曾喝過茶,那么濾壺里就應該少掉三杯水?,F在假定認為,三個人都不曾喝過--在我們美國禁酒的這個年頭里,人們往往不喝這種溫和的飲料。那也不妨。那樣的話,漏洞又在哪兒呢?就在于:何必這樣大費手腳來表明三個人都曾喝過茶呢?這再次可以看出,無非是要加深別人早已存在的印象,請注意,這種印象是卡基斯親自造成的,印象就是:一個禮拜之前的星期五晚上--也就是格里姆肖被殺害的那個晚上--那間書房里有三個人。"
他緊接著往下說:"所以我們面對著這樣一道頗有意思的習題:如果在座的不是三個人,那么是幾個人呢?好吧,也許超過三個人:四個、五個、六個,反正瓊·布萊特領進了兩個客人就上樓去把嗜酒的艾倫塞進他的小床;在這之后,無論有多少人溜進書房也沒有人看見了。然而,既然我們對于具體人數拿不出任何依據,所以假設人數在三個以上是毫無意義的。另一方面,如果我們假設在座者不足三人,這樣來推敲,那我們就會發(fā)現蛛絲馬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