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瓶酒是在威爾寄出那封恐嚇要對付惠特菲爾德的信給麥格勞之前兩個星期送來的。列克星頓大道的一家酒商把惠特菲爾德訂的這批貨送來,除了這瓶酒之外,還有兩瓶五分之一加侖裝的葛連·法郭爾牌純麥蘇格蘭威士忌,一夸脫的芬蘭地亞牌伏特加,還有一品脫的朗里柯牌朗姆酒。朗姆酒和伏特加都沒打開,當(dāng)惠特菲爾德喝下致命的那一杯時,已經(jīng)喝掉了一又三分之一瓶蘇格蘭威士忌。
"你不喝酒,"他曾告訴我,"我也不喝。"一口氣叫兩瓶放在家里,完全夠格當(dāng)一個喝酒的人了,但他最多也只是淺酌一口而已。五分之一加侖有二十六盎司,或者如果你每回倒大約一盎司半的蘇格蘭威士忌,再加兩個冰塊,就是十八杯了。喝光的那瓶有十八杯,第二瓶則喝了六杯左右--我想這么算應(yīng)該沒錯。有時候他回家前已經(jīng)喝過了,有時候他則根本一點(diǎn)都不喝。
那天晚上埃萊娜和我走到阿姆斯特朗酒吧吃晚餐。她點(diǎn)了大號的沙拉,我點(diǎn)了一大碗辣醬,拌著一大堆切碎當(dāng)配菜的甜椒吃。菜辣得可以讓人起疹子,不過對我沒什么影響,我一向不太注意食物的味道。
她聊了些白天店里的事情,還有TJ過去跟她閑扯。我也談了自己的一天。然后我們兩個沉默了下來。店里放著的古典音樂,在周圍的交談聲中幾乎聽不見。侍者過來問我們要不要再來些畢雷礦泉水 ,我說不要,不過請他有空給我端一杯黑咖啡過來。埃萊娜說她要草藥茶。"哪一種都行,"她說,"給我點(diǎn)驚喜吧。"
他端了一杯"紅色活力"給她。"好個驚喜。"她說。
我喝著咖啡,臉上一定有什么異樣,因?yàn)榘HR娜雙眉一揚(yáng)。
"有一剎那,"我說,"我嘗到咖啡里的酒味。"
"可是其實(shí)沒有。"
"對,咖啡很好,不過就是純咖啡而已。"
"我想這就是所謂的感官記憶吧。"
"我想也是。"
這次來阿姆斯特朗酒吧,可以說是純粹路過。幾年前,酒館主人吉米原來的房租還沒到期,也未往西遷移好幾個街區(qū)之前,阿姆斯特朗酒吧位于第九大道,就在我所住旅館的街角,那兒幾乎成了我個人生活空間的延伸。我在那兒社交,在那兒品嘗孤獨(dú),也在那兒見客戶。我在那兒總是保持喝酒的狀態(tài),有時候不只是保持狀態(tài)而已,而是在吧臺后頭或自己那張桌子前喝得爛醉。我通常喝波本威士忌,不是喝純酒就是摻在咖啡里。當(dāng)時對我來說,咖啡和酒兩種味道似乎相輔相成,甚至咖啡因和酒精都可以互相平衡,一個讓你保持清醒,而另一個則撫平你敏銳的意識。
我知道抽煙的人戒煙后,就必須暫時戒咖啡,因?yàn)閮烧邘缀跏沁B在一起的。我戒酒有自己的種種問題,但喝咖啡不包括在內(nèi),我照樣可以高高興興的喝咖啡,而且到了大部分同輩的人都覺得應(yīng)該改喝低咖啡因咖啡的時候,我顯然也不必有罪惡感。我喜歡咖啡這玩意兒,尤其是好咖啡,比方埃萊娜自己在家里弄的(雖然她自己很少喝),或這陣子在全紐約各角落冒出來的那種西雅圖式咖啡店里面的。阿姆斯特朗酒吧里的咖啡一向不錯,又濃又香,這會兒我喝了一口,品嘗著,想不透自己剛剛為什么覺得有波本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