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旅者

第44天

三月十六日

啊啊是先行者

坐一大早的班機飛佛羅里達的奧蘭多，出門前想先喂喂啊啊和呀呀，但是太太催說車子已經(jīng)等半天了，而且現(xiàn)在登機檢查很嚴(yán)，絕不能遲到。我只好拜托岳父每天幫忙喂，又說不必在我平常喂食的下午一兩點鐘，免得影響他睡午覺，可以等四五點的時候再叫啊啊和呀呀過來。還教老岳父怎么叫"??！啊！"近九十的老先生笑道哪能喊得像我這么響。我說只要意思意思就成了，相信它們只要看是從我們后門出去的，自然心里有數(shù)。而且即使不認人也認得面包，到時候把面包舉高，它們就會過來了。

傍晚雖然在"迪斯尼世界"，還是不放心打個電話回紐約。老岳父說已經(jīng)喂過了，是走到水邊站在"釣魚臺"上喂的。因為啊啊和呀呀怕他，不敢上來，他只好下去，把面包撕成小塊扔到水里。還說今天的風(fēng)比昨天還冷。我趕快講："別喂了！別喂了！免得著涼。而且走向水邊的臺階已經(jīng)長了青苔，無論結(jié)冰或下雨，都滑，太危險了。啊啊和呀呀本來就能自力更生，四五天不喂沒問題。"話雖這么說，其實我心里挺遺憾。

晚餐是住在奧蘭多的老劉夫婦請客。

大概因為有了啊啊和呀呀，老劉閑談時不知怎么提到他家后面的湖畔，這兩天還有野雁吵鬧。我立刻反應(yīng)："什么？現(xiàn)在還有野雁？它們還不走？"老劉說大概還沒到時候吧！紐約不是還在零度嗎？總得等春暖花開再去吧！

這下我知道了，野雁并非一起遷徙的，它們大概也像人，有人年紀(jì)輕輕就出國，有人臨老才移民。不！應(yīng)該說它們對季節(jié)的敏感度不一樣，有些野雁像啊啊，二月已經(jīng)感覺到北方的春意，于是早早出發(fā)。真到了北方，就算冰天雪地依然留下。另外有些野雁，像老劉家后面的，慢三拍，非等到四月才飛往北方避暑。

只是我不懂，它們?yōu)槭裁炊家诖禾祜w到北方育雛，卻不趁秋冬，南方溫暖的時候養(yǎng)孩子？像是終年溫暖如春夏的佛羅里達，既然能吸引那么多人搬去享福，當(dāng)然也適合野雁終年留守。

晚上睡在旅館的鵝絨枕頭上，我突然想通了，八成因為它們身上的羽毛太厚、太溫暖，又不能像許多動物到夏天大量掉毛，所以不怕冷，怕熱。像是今天的奧蘭多，足足有攝氏三十度，加上大太陽，穿短袖短褲都嫌熱，那些站在湖邊白沙灘上的野雁，上面曬下面烤，又脫不下天生的羽絨衣，怎么受得了？

我開始同情老劉家后面的野雁，覺得還是啊啊和呀呀棒。它們更敏感更勇敢，所以能作先行者。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早飛的野雁可以選擇最好的地方。啊啊和呀呀的命好，天天有面包吃，甚至有我保護，就因為它們能搶先一步。

第47天

三月十九日

迪斯尼天堂

今天我整個下午都待在動物王國（Animal Kingdom）。太太跟女兒非坐"雪山飛車"不可，即使排兩小時只坐三分鐘也愿意。我的腰不好，更正確地說是我覺得那樣不值得，所以分道揚鑣，自己一個人在園子里逛。

"動物王國"進大門不遠，有一片開放式的動物園。雖說"開放"，其中的小動物還是出不來。唯有水鳥區(qū)的綠頭鴨自由，只見它們一下子飛出柵欄銜起人們掉落的食物，一下子又飛回它們的"家園"。它們的家園真是太美了，有飛瀑湍流，甚至還有個小峽谷，旁邊則是樹林。大概現(xiàn)在正是孵化的季節(jié)，好多像絨球的雛鴨在水上漂，別看它們小，游得可真快。十幾只小雛，卻看不出誰是媽媽，許多公公母母的鴨子在岸上睡覺，沒有一個在管小孩。不過旁邊"解說牌"上寫綠頭鴨有個特別的天性，是會照顧彼此的小孩。

啊啊呀呀在這一點上和它們不一樣，據(jù)勞倫茲的書上說，雁鵝家族分得很清楚。有時候兩家雁媽媽同時孵出小孩，一時間孩子沒認清誰是媽媽，媽媽也沒認清自己的孩子，還可能為了認子而爭執(zhí)。至于跟著父母學(xué)習(xí)覓食和飛翔，再一起飛往南方的小雁，有些次年會不再跟著雙親北飛。從這一點想，老劉家湖邊的野雁也可能是留下來的小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