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當(dāng)時,誰又會相信,像陳真這樣的人,會葬身在異國他鄉(xiāng)的戰(zhàn)場上呢?就是在齊天元和陳真的那次聊天不久,他們在一起戰(zhàn)斗中被德國人包圍了,更慘的是,常滿、來喜和大剛在突圍作戰(zhàn)中都負(fù)了傷,陳真在前面為他們殺出一條血路,他們則互相攙扶著艱難前行。齊天元無數(shù)次告訴陳真,讓他不要再管他們,一個人先走,但是陳真始終不愿意放棄他的兄弟。
結(jié)果,拖著來喜前行的齊天元中了德國人的冷槍,倒在了地上,陳真用身體擋住了敵人再次射來的子彈,卻將生命永久地留在了法國的土地上。人們只記得陳真死在了上海巡捕的槍聲里,又有誰知道,動了惻隱之心的巡捕們并沒有打中陳真的致命處,留下了他的性命,而陳真真正的葬身之處是在遙遠(yuǎn)的異國他鄉(xiāng)。
1918年,大戰(zhàn)結(jié)束之后。齊天元和他的朋友們坐著輪船回到了中國,回到了上海。他們時刻都記著他們是因著陳真才活到了今天,他們時刻都記著他們最好的朋友死在了遙遠(yuǎn)的異國,所以他們每次相聚,都要敬一杯酒給他們遺失在法國的戰(zhàn)友。
他死過一次,他不是在法國又“復(fù)活”了嗎?他會不會再活過來一次呢?夜深人靜,萬籟俱寂的時候,齊天元從床上醒來,撫摸著身體上的那些子彈穿過的彈痕,總會幻想著,他的朋友穿著白色的中山裝出現(xiàn)在面前,那微笑一如在法蘭西的夜空之下那般清晰可見,但是陳真的身體就在他的懷中冰冷下去,那些冰冷的子彈一顆一顆穿透他的身體,他再也回不到他們身邊,在他們喝酒的時候,歡歌的時候,他一個人躺在異國的硝煙里,靜靜地閉上了眼睛。他身體松軟了,唯有拳頭依然握緊,那一身的熱血仍未散盡。
但是,他們總是讓他失望了,一個人的生存何其艱難。在大上海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如果你沒有金,便是連土都不如。齊天元每每想到此處,總是感到痛徹心扉,沒有什么事比無法完成朋友生前的遺愿更讓人喪氣和難過。所以他總是喜歡喝酒,他喜歡醉生夢死,喜歡讓記憶支離破碎,變得模糊。
講到這里,齊天元嘆了口氣,“故事有些無聊,你聽了會不會打瞌睡?”
“男人的事情,女人理解起來很難,”Kiki說,“不過,你講得很好,我都快哭了?!?/p>
這個時候,之前對著齊芷珊嚷嚷的那個壯碩的漢子走了過來,搖搖晃晃的,要跟Kiki劃拳,“我叫常滿,也是天元的好兄弟?!盞iki跳起來跟他劃拳,結(jié)果Kiki贏了,常滿搖了搖頭,干掉了一大碗酒。
“兄弟,你的女朋友人不錯,”常滿拍了拍齊天元的肩膀,然后對Kiki說,“琪琪姑娘,他好,他真的好!”
喝得晃晃悠悠的大剛也走了過來,他一把摟住了齊天元的肩膀,“我們在法國,要不是他,我們可能就回不來了?!?/p>
Kiki開心地笑了起來,“你們是怕我甩掉他嗎?放心啦,他這么好,我甩掉他,也會有好多女孩子跟在后面來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