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于半年前,我接觸默涵的時候,她看起來挺正常的;半年內,也沒聽她父母報告過嚴重的異常行為,我暫且認為,她形成虛構幻覺的幾率不會很高。這就意味著我們有可能,或不得不去尋找真實中“輝輝”的影子。
我繼續(xù)提一些建議:“學校那邊,暫時按兵不動比較好,沒有必要現在就驚動老師和同學,這種閑話在學校里傳得特別快。不過呢,也不能完全不讓老師有個思想準備,我建議你們找個時間,約老師出來閑談一下,但是不要把話說得太明白。你可以說,默涵從體特轉為普通學生,學業(yè)壓力還是比較大的,因此最近有點不適應,和家長關系也比較僵,所以拜托老師平時多注意一下,有什么情況及時通知你們。醫(yī)院那邊,我會去問,盡管放心。當然對于這類問題,用藥上肯定會有副作用的。都是我的朋友,大家開藥會非常謹慎的,所以按他們所說的計量服用就可以了。默涵沒瘋,所以也就不存在什么‘把瘋子治成傻子’的可能性。但是換藥的時候也告訴我一聲,大家都過目比較好。至于住院,暫時先不要安排。因為她一旦住院,這事早晚還會在學校里傳開,等她治好再回來,可能會在同學中抬不起頭來?!?/p>
不嚴重嗎?她都這樣了還不叫嚴重嗎?
我在心底問自己。可又有什么辦法呢?中國現有的心理和精神水平就這樣,媒體又不給太多正面的報道,導致至少是學生們,都以自己患有心理問題為恥。患有心理問題去看病,就等于你去精神病院,變成了瘋子,或者變態(tài)。
誰愿意跟瘋子和變態(tài)來往?
退而求其次吧,在李默涵徹底失控之前,我不會鋌而走險。
我們的談話斷斷續(xù)續(xù)的,反正默涵一過來,大家就裝傻聊別的,一走就接著說。涮碗總共也用不了多長時間,默涵收拾干凈,回來一屁股坐在我身邊。這期間,她表現得挺正常,言語也沒什么不好理解的——除了她口中還老念叨著“輝輝”,以及她還把我當做輝輝的爸爸。
心不在焉地喝了好幾壺茶,看看表,都快九點了。我面無表情地起身告辭。
“我送你吧!”段哥顯然想跟我說話。
“不行,我送叔叔?!蹦瓐?zhí)意向我示好。
“你又不會開車?!?/p>
“你喝了酒了,也不能開車!”
還真是這個道理,沖今晚段哥的狀態(tài),搞不好把我們送上黃泉。
“行了,別爭了,就讓默涵陪我走幾步吧,我坐地鐵回家?!?/p>
然后,大家像未來的兒女親家那樣握手、告別。
默涵又回去穿上了外衣,跟我下樓。
“默涵呀,”我不放心,一邊下樓一邊叮囑,“既然叔叔也說了,你也答應叔叔了,那就得遵守約定。再過一年,等你十八歲之后,輝輝才會再來看你,這之前,你得好好上學,聽爸媽的話。”
“知道,您放心,不就是一年嗎,我能做到?!彼凉M口答應,推開門,一股冷氣撲面而來。我還挺高興的,外面的空氣怎么就那么新鮮呢!
她忽然又害羞地問:“那,輝輝他會想我嗎?”
“會吧……”
“那就好。”
她陪我走向地鐵站,沒多遠,五分鐘的路程。這期間,兩人沒太多交談。
在地鐵站的門口,她依依不舍地向我揮手告別:“您會再來看我嗎?”
“當然!”對此我特確定,我以后得常來,“我會經常來看你的,看你有沒有遵守約定好好學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