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建林問，為什么？ 

武燕燕說因為保爾呀，不過我可不喜歡冬妮婭，我跟你換。說著她深深地看了康建林一眼，把書塞給他。 

他們兩人換完之后，又有一些人上去下來，走馬燈似的，鬧鬧嚷嚷。后來就沒人了，屋子里慢慢安靜下來，宋安江轉(zhuǎn)頭望向許志，說，你帶什么書來了？許志像是沒聽見似的坐在那兒，動也不動。  

對于這個人從打一看見他，宋安江心里就有些來氣，也說不上為什么，大概是他剛進(jìn)門時那些女孩子們躁動不安的表情讓他很心煩。他心里有些好奇，想知道他這樣的人到底會帶什么書來。  

許志從一進(jìn)來就沒怎么跟人說話，別人換書的時候，他一直坐在那兒抽煙，雖然他這樣沉默著，可屋子里往他這邊看過來的女孩子還真是不少，也許正是由于他的這個樣子，反而更吸引了她們的注意。  

陸曉雅坐在他旁邊，好幾次問他帶了什么書來，他都說我?guī)У臅悴粫信d趣。曉雅后來就不再問了，有時她轉(zhuǎn)過頭看著他，他抽煙的姿式很好看，他嘴里吐出的煙會變成一個大大的煙圈，煙霧彌漫在她的臉上，她就在那煙霧中慢慢閉上眼睛，她的眼睫毛很長，忽閃忽閃的，有時她微微張開嘴，想吸一吸那煙的味道，但那些煙卻不停留，它們在她的臉上像一陣風(fēng)似的飄散過去，她沒聞出任何味道來。  

他的側(cè)面比他的正面還要耐看，在他的眼睛里有一道光，像火一樣噴射出來，但那不是因為她而起。她在想他是誰，為什么如此讓人心動和著迷，就在她看到他的那一瞬間，她的心開始動了，那種顫動劇烈地?fù)u晃著她，使她無法安靜下來。她越是想跟他說話，他就越是用沉默給她一個回答，而他越是這樣，她的心又越是想往他那兒飛，怎么攔都攔不住。  

林遠(yuǎn)兵坐得離許志稍遠(yuǎn)一些，她不像曉雅那樣老是盯著他看，她只是偶爾掃過來一道目光，有一個瞬間當(dāng)她的目光再次投過來的時候，許志抬頭望了她一眼，那是那天晚上許志對看他的女孩子的唯一一次對視。然而就在那短短的對視中，他們好像一下子就都明白了彼此，像一道閃電，剎那滑過，驚鴻般短暫，卻又那么明亮璀璨。  

宋安江又問了許志一遍，你帶了什么書來？  

許志坐在那兒，大聲沖宋安江喊了句：列寧的《國家與革命》。  

底下的人聽了，快要笑翻了天，有人說，開什么國際玩笑啊。  

這時許志站了起來，走到前面，聲音低沉地沖著下面的人說，沒開玩笑。他從包里拿出一本硬皮書，舉在手里晃了晃。宋安江心想，果然是個人物，連書都跟別人看的不一樣，可這樣的書自己看看也就罷了，拿到這里來換，倒是有些不明事理，或者他是故意搗亂。他知道這樣的書是不會有人和他換的，但為了跟許志較一較勁兒，他還是問了句，有人換嗎？  

有！宋安江的話還沒說完，林遠(yuǎn)兵和陸曉雅同時站了起來，走向許志。她們互相看了一眼，曉雅看向林遠(yuǎn)兵的目光是那種冷冷的鋒利，而林遠(yuǎn)兵的目光則是柔柔的忍讓。她們先是都停了一會兒，誰都沒再往前移動，但隨后，曉雅還是搶先一步，走向了許志。林遠(yuǎn)兵往回退了退，在她往回退的時候，她的眼里飽含著一絲淡淡的憂傷，這憂傷使她在那一時刻看上去是那么的讓人愛憐，那種不愿舍棄卻又不得不舍棄的堅定使她臉上呈現(xiàn)出一種光芒。  

陸曉雅堅定地走向了許志，她手里拿的是《普希金詩選》。  

許志望了一眼林遠(yuǎn)兵，林遠(yuǎn)兵手里的《雪萊詩集》緩緩地重新裝回了包里。她慢慢地往回走，許志用目光注視著她的背影。那背影像一幅畫一樣地烙在了許志的心里。  

陸曉雅正要把詩集交到許志手里，這時，王捍東突然走了上來，他擋住曉雅的手，說，我用《悲慘世界》換你的書行不行？  

王捍東的臉因為著急看上去紅紅的，他剛才是跑著從后面上來的，他的手放在曉雅的《普希金詩選》上，把它壓得死死的，生怕不這樣它就會馬上飛走似的。  

許志看著王捍東，王捍東也望著許志，一時間兩人都不知該說些什么，就都什么話也沒說。曉雅看了一眼王捍東，她說我不和你換，然后她把手里的書塞到許志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