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guī)е覂赡昵芭牡氖迕子捌叫轮穹庞?,順便座談賺個幾千塊的生活費……實在說我對這片子已燃不起熱情了,畢竟我還是個喜新厭舊的人,但這片子對我的意義確實重大,它讓我第一次被人注意……聯(lián)絡(luò)的小姐也請來了一個知名的影評人和我座談,這影評人我聽過,但我卻從來沒見過,我倒不害怕,因為相同的場合已參加到有點麻痹了……我還記得我第一次參加這種座談時,許多答非所問的窘境,但如今同樣的問題回答久了,竟也累積出一定的答案。令我心虛的是,我甚至忘記這些固定的好答案,究竟有幾分是出于真正的想法,真正的實話……答案像我的生活:我太容易滿足于幻想,使我總在真實與謊言中迷幻……
放映機的條件實在令我沮喪,聲音、顏色都令我感到不舒服。要不是那小姐的誠意,我還真的是有點不高興。
會后的座談,我沒想到這影評人是如此的直接,喜歡與不喜歡都直接挑明著講,這確實讓我有點措手不及。不過還好,整體上他還算喜歡,再加上我的反應(yīng)、回答還算得體,讓他對我的印象還好,不過他倒是一直把我當(dāng)晚輩評論。
一直到我們一起去吃完夜宵后,那小姐請那影評人開車順道載我回臺北。我和他與他的一個原住民朋友一起在車上聊天,也不知怎么的就聊到了霧社事件,他說他正在籌劃一個關(guān)于霧社事件的舞臺劇,但就是因為故事太過龐大,因此他選擇以男女情愛的主線貫串全部。我先靜靜地聽著他對霧社事件的了解。在確定他對霧社事件的了解不如我來得深入之后,我第一次在他面前提出了不同的看法……我把我所知道較具故事性的情節(jié)一段段地說給他聽,我想我是真把他給唬住了……
“我寫過霧社事件的電影劇本!”我說。
“你現(xiàn)在在寫霧社事件的劇本?”他吃驚地問。
“不是!我已經(jīng)寫完,并且已經(jīng)得過優(yōu)良劇本了!”我說。他停了好一會兒沒說話。
“……你現(xiàn)在在忙什么?”他問。
“我……現(xiàn)在在寫臺南的故事!”我說。
“臺南?。 _南人喔……臺南人其實蠻討厭的,臺南人是沒落的貴族,但是那種貴族的驕傲做作卻一點都沒改……”他發(fā)表著讓我很不高興的高論。
“我在寫四百年前的臺灣……”我說。
“你寫鄭成功嗎?”
“不是,我寫鄭成功來之前,荷蘭人來之后的臺灣,那個第一次有外族占領(lǐng)臺灣的時代……”
我把我的野心、我的計劃一一說給他聽。不知道是我太過敏感還是怎么回事,我一直覺得他有點嫉妒,他忍不住告訴我:“你野心太大了,這劇本就算你寫得出來也拍不出來的!”
“不管能不能拍,我得要先寫出來!”我說。
車子里又是一陣安靜。“臺南人是沒落的貴族!”這句話一直占據(jù)著我的思考……“臺南”從史前到近代開發(fā)都是臺灣歷史的開場,怎是一句“沒落的貴族”就能帶過的……我當(dāng)年決心寫霧社事件就是看不慣大家都以同情、弱勢的眼光來看待原住民,甚至連許多原住民本身都這么看待自己,才決定重現(xiàn)霧社事件的真實場面及思想來喚醒原住民的驕傲的!而如今這“沒落的貴族”一句話,更是扎痛了我的自尊,我非得把這夢想中的臺灣三部曲寫出來不可!為了這句話,我更是決心非要把它給拍出來,讓全世界人都看見臺南人的驕傲不可。
車到臺北,在我下車之前,他從后座拍拍我的肩膀:“我勸你拿這個想法跟公視談?wù)?,也許人家會幫你……”
“我得先寫出來再說……我是臺南人!”我搶過話。
我下了車,禮貌性地和他握手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