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母親叫我載她去市立醫(yī)院作健康檢查。我向弟弟借車,也順便載著小侄女一起去晃晃。
到市立醫(yī)院遇到一些問題,沒檢查成。母親又要我載她到一家婦產(chǎn)科醫(yī)院拿報告。我在門口等她等了好久,于是我干脆停好車,到里面去等她。過了好久,甚至是過中午了,母親才抿著嘴走出來,到柜臺去和那小姐說了些什么,我察覺到母親的臉色有異,便也往柜臺的方向走去想了解。
“怎樣?”我問。母親沒講話。柜臺小姐也沒講話。
“走吧!”母親說。
我有點不安地牽著小侄女跟在母親的后方走到車里。我并沒有馬上發(fā)動車子?!搬t(yī)生跟你怎么說?”我透過后照鏡又問了一次,母親突然放聲大哭……
“他說有癌細胞,可能已經(jīng)很嚴重,要我轉(zhuǎn)到成大醫(yī)院找他一個醫(yī)生朋友。他說要盡快動手術,而且不是小手術……”我真是被嚇住了。小侄女可能從來沒看過母親哭,也張嘴卻不說話地一直看著母親。
“是什么地方長癌?”我問。
“……子宮……”她不斷地哭。
我發(fā)動車子離開,從后照鏡中看到母親滿臉眼淚地迎著窗外的風,我勉強說了一些安慰的話。我心里不斷地回憶,從前和朋友一起幫一個醫(yī)療節(jié)目寫過的癌癥腳本……我記得子宮方面的癌似乎是最干凈,也最容易解決的才對,怎么會這么嚴重呢?最慘最慘不過就是子宮拿掉而已啊?
回家后,我聽從母親的交代,先不告訴家里的人。我馬上打電話給那個當初和我一起寫癌癥腳本的朋友致元,我記得子宮頸癌那集是他寫的。果然他的答案和我所想的一樣。我安心地下樓去,向母親說這好消息,并且耐心地和她說明癌細胞的發(fā)展過程,我笑笑地要她放心,先去躺一下別想太多。
我在確定母親的狀況之后,下午便又趁母親上樓休息時,換上背心,騎著摩托車出去了。今天我甚至騎到北門,騎到南鯤大廟,參觀完大廟之后,我向附近人問了一下急水溪紅樹林的地點。我甚至騎到了嘉義境內(nèi),才又繞回來找到了急水溪出海口。看著這條會在我劇本中出現(xiàn)的溪流,我更是感動。
我騎上那不該騎上的堤防,在顛簸的小路上不斷地騎著,終于看到了遠方的出???。那真是我這輩子看過最美的景色……夕陽離海面仍有好一段距離,但天際卻已泛紅。長長的河道兩岸,一望無際的紅樹林,展露著原始野性在水面求生。兩艘魚釣的舢板緩緩航行。我放慢車速,慢慢趕過兩艘舢板,騎過一段由碎貝殼鋪成的小路,我發(fā)現(xiàn)我離河道越來越遠,一直到出??谇暗囊粋€堤防閘門,我停下車……
“啪啪啪啪……”“唰唰唰唰……”數(shù)百只小花跳和數(shù)百只小螃蟹瞬間消失在天然的小渠溝里,兩三個老婦趁著漲潮前,努力彎腰在紅樹林叢的潮間帶掘著文蛤,我忍不住想要體會在這一大片原始的紅樹林里閑逛的感覺。我丟下拖鞋,勇敢地踩進泥濘里,每一步都在深陷及膝的泥濘里掙扎,偶爾也在泥里踩死了幾只躲藏的小螃蟹。我趨前走到了一個掘蛤的老婦身邊。
“少年仔!你要做什么嗎?”她問。
“沒有啦!我想走到河口看看……”我說。
“你赤腳不怕被蚵殼割到!”她說。
“已經(jīng)割好幾個洞了!”我說。
“你要走去河口要小心喔!那邊的土很‘爛’喔!”她笑著。
“你掘這個價錢好嗎?”我邊走邊問?!斑€不錯啦!可是就是越來越少了……”她又低頭去掘?!澳闶窃趺纯吹模趺措S便一挖就中?!蔽疫呑??!坝貌碌陌?!隨便猜啊!”“隨便猜?這么厲害?每次猜每次中?”她笑著。我想她是怕我跟她搶,故意不跟我說訣竅的。我也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