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話你老在講?！眲P勒說。

“真的？”

“ 你可以給自己買點郵票了。 你每次把我的那份錢遞過來，或者通知我錢寄到的時候。 來吧，凱勒 給自己買點郵票吧。 ”

“聽起來的確很熟悉，”桃兒承認(rèn)，“我不曉得我老這么說?！?/p>

“哎，講了好多次?！?/p>

“因為我真不希望自己很煩，你知道嗎？除了你之外，我能講話的人也不多，要是我老在講同樣的那句老話 ”

“其實那句話還蠻體貼的，”他說，“而且每回我仔細(xì)看著一份郵票價目表，不能確定是不是要訂購某些郵票時，腦袋里就會冒出這句話。我聽到你在跟我說，我可以給自己買點郵票了，于是我就覺得可以揮霍一下了。”

“我們在彼此生命中所扮演的角色，”桃兒說，“連我們自己都沒意識到。誰說冥冥之中沒有天意呢？”

“不是我說的。”凱勒說。

他們在白原鎮(zhèn)湯頓廣場上桃兒那棟古老的大房子里，相對坐在廚房餐桌前。她煮了一壺咖啡給他，自己像往常一樣喝著冰紅茶。

“哎呀，”她說，“那一定很可怕。”

“當(dāng)時我害怕的是，”他說，“明明有個脫身的辦法，我卻看不出來。所以如果我被殺了，首要死因就是因為我自己的錯?！?/p>

“我想我懂你的意思?！?/p>

“但結(jié)果我根本不必?fù)?dān)心，因為他想做的不過是讓我知道游戲改變了。從我們接到生意到我下飛機(jī)，中間的那段期間，我們的客戶已經(jīng)停止心跳了?！?/p>

“然后你就回來了，”她說，“接下來這句話我顯然以前說過了，但我還要再說一次。凱勒，現(xiàn)在你可以給自己買點郵票了?！?/p>

“但不能隨心所欲買那么多了?！?/p>

“哦？”

“能拿到一半的錢當(dāng)然很好，”他說，“不過如果能拿到另一半就更好了，盡管我還得花力氣去賺?！?/p>

“總是聊勝于無吧，”她同意道，“不過半條面包總是不如一整條辣椒肉餡玉米卷餅要來得好。你是很急著要用錢嗎？”

“倒是不至于。但我有點指望能賺到這筆錢的。”

“我曉得那種感覺。明明該拿到的錢卻沒拿到，就是讓我好恨。”

“何況我想干活兒。隔太久沒工作，就會開始變得遲鈍。我已經(jīng)好一陣子沒工作了。如果我最近工作多些，或許面對菲爾和諾曼的反應(yīng)就會更快些了?！?/p>

“那搞不好才是最糟的，因為你一開始根本就沒危險，多做些什么可能會害你送命?！?/p>

他皺起眉，仔細(xì)思索著，然后聳聳肩：“或許吧。這些全都是假設(shè)狀況。那句話是怎么說來著？你有時會講的，什么我祖母的茶具推車？”

“啊？喔，我知道你在講哪句了。 如果你祖母有輪子，那她就會是茶具推車了，不過她還是你祖母。 ”（譯注：“如果我祖母有輪子，那她就會是茶具推車了?！睘橐恢莫q太諺語，意指假設(shè)的狀況若太過離譜，便淪于空談，毫無參考價值。后面一句顯然為桃兒自行所加。）

“就是這句沒錯?！?/p>

“我還老在講其他什么話嗎？”

“沒有，只是偶爾罷了?！?/p>

“基督啊，很高興我不必聽自己講話，不然我會把自己給煩得哭出來。真希望我能有活兒給你干，凱勒，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像只蜘蛛一樣坐在那兒，看什么蒼蠅會撞進(jìn)蜘蛛網(wǎng)里。我們得等活兒上門的。”

“或許吧。”

她看了他一眼。

“去底特律的路上，”他說，“我是搭頭等艙，因為經(jīng)濟(jì)艙客滿了，而我又想搭那班飛機(jī)，尤其是因為我們已經(jīng)安排好那個時間碰面。于是我就多花了點錢。”

“害你的盈余減少，對吧？”

“的確是，”他說，“但這不是重點。坐在飛機(jī)前方很好玩，你伸腿的空間比較大，座位也比較寬，跟隔壁的人也不那么擠。你會以為這么一來，彼此會比較疏遠(yuǎn)，但搭頭等艙的人反而比較會交談。在經(jīng)濟(jì)艙里，你的膝蓋抵著前面的座位，努力縮著手肘免得把鄰座的手肘給擠出共享的扶手上；你好像爬進(jìn)了一個繭，乖乖待在那兒，直到飛機(jī)回到地面上?！?/p>

“可是在頭等艙里，你就成了長舌公嗎？”

“去程的飛機(jī)沒有，”他說，“坐在我隔壁的女人一直在用她的筆記本電腦，就像在她的辦公室隔間里一樣，完全埋頭在工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