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蓋被吳茂東掀開后一直沒有合上,周云剛直接把一捆手榴彈綁在汽車發(fā)動機的要害部位,然后找出一根繩子,小心地接上手榴彈的引信,小心翼翼地一邊后退一邊放繩子,慢慢地躲到了公路邊的斜坡下面。
李涵章看了幾眼這輛跟隨了他四個多月的美式吉普車,站到了安全地帶的一處高坡上,定定地看著周云剛的動作,同時左右觀察著江輝琦和吳茂東是否布防到位。
一路上都十分鎮(zhèn)靜的李涵章,這時再一次望了一眼那輛即將粉身碎骨的吉普車,忽然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嘆氣的時候,他想起了黑伯。
看到江輝琦和吳茂東已經(jīng)布防到位,李涵章沖著周云剛大喊一聲:"執(zhí)行命令!"
周云剛聞令,猛地一拉手中的繩子,隨即,"轟"的一聲巨響之后,吉普車被一團濃煙淹沒。緊接著,手榴彈又引爆了吉普車的油箱、以及臨出發(fā)前在渝舍領到的那幾桶備用汽油。又是幾聲轟隆隆的巨響,吉普車頓時陷在了一股沖天的火焰中。一連串的爆炸之后,巨大的氣浪騰起的碎片,呼嘯著在半空中翻騰。油箱爆炸了,隨著汽油流出,火勢在公路上蔓延。一時間,劇烈的爆炸聲、噼噼啪啪的燃燒聲和耀眼的火光,蓋過了這個山洼之外整個世界的聲音。
望著眼前這一切,李涵章忽然有了一種無比的暢快感,盡管剛才下達爆破吉普車命令的那一剎那,他想起了黑伯,但此時,他覺得爆破吉普車,與自己親手斃掉黑伯的感覺還是不一樣:他似乎覺得這大半年來積郁在胸中的悶氣,隨著這一聲聲巨響,也同時被宣泄出去了。
2
按照剛才下達的命令,吉普車被炸后,江輝琦、吳茂東和周云剛應該按照事先的部署,往李涵章身邊集結,然后商量下一步的行動方案。但江輝琦回來好一會兒了,汽車爆炸后引燃的火勢也漸漸地小了,只剩下煙霧仍在一團一團的擰著麻花,向天上升騰,但李涵章、江輝琦和周云剛三個人等了半天,卻沒有發(fā)現(xiàn)吳茂東的身影。
"格老子的,吳茂東溜了?"周云剛性子急,沒等李涵章說話,他就憋不住了,"唰"地拔出了腰間的手槍!
"再繼續(xù)搜索, 找到吳茂東之前,不要瞎猜!我的這輛車是四個月前國防部才調撥下來的,吳茂東隨車從國防部調來。國防部是黨國要害部門,按理說不應該出啥問題。"李涵章嘴上盡管這么說,但聽了周云剛的話,也警覺起來。
"我們上當了,油路出問題了?才四個月的新車,油路咋會有問題?吳茂東一定是故意把車弄壞的!"江輝琦很肯定地說,"你們去灌開水的時候,我?guī)е鴧敲瘱|去檢查汽車油箱,居然發(fā)現(xiàn)油箱沒有滿。當時我就覺得有些奇怪,這幾天處于非常時期,早就要求過他必須隨時保持臨戰(zhàn)狀態(tài)。但當時那種情況,我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情去責怪他,只想著馬上把汽油領回來加上,又加了剎車油和機油。"
"看來是蓄謀!格老子的,聽說他在國防部,就是老司機了!開了這么多年的車,要想讓車熄火,他會沒有辦法?"周云剛朝天開了一槍,罵道,"這種關頭,自己人咋會這么做?干這樣的事情,肯定是共黨!吳茂東,有朝一日你落到老子手里,老子叫你去當'留訓人',嘗遍里面的玩意兒!砍腦殼的,老子要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周云剛盡管脾氣暴躁,但現(xiàn)在他的這番分析,卻不無道理。江輝琦首先相信了他的判斷。"眼下的情況,只怕已經(jīng)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啦……"江輝琦嘆息一聲,無可奈何地說,"云剛,你記不記得抗戰(zhàn)勝利后,我們還陪著主任一起去成都參加了他的婚禮?唉--這世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聽著江輝琦和周云剛的談話,看著漫山遍野的茂林修竹,李涵章忽然覺得,這莽莽林海隨時都有可能讓其他人像吳茂東那樣,從自己身邊消失,平時剛毅自信的他,此刻也有些茫然了。他往前走了幾步,與江輝琦和周云剛拉開了一段距離,一個人呆呆地站著,漫無目的地四處打望,喃喃自語道:"他到底是什么人?他會是共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