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珍木疑云
一會兒,蕭邦從樓下上來,找來了一盒紅印,一塊半干的蘿卜頭,一把尖尖的小刀。
一姝不知他想干什么,好奇地觀看。
但見他先將蘿卜削成方形,將底切平,再用小刀在上面刻開了。不一會兒,他鋪了張紙,再將刻好的“蘿卜印”蘸了印油,蓋在紙上。
一姝一看,上面是四個古體字,字跡稍顯模糊,不過仍算工整,只是她并不認識。
蕭邦再將張耳東給他的章拿出來,也蘸了印油,蓋在“蘿卜印”旁邊。
紙上是兩個看起來形狀極其相似的印。
一姝再仔細端詳,自然是張耳東刻的印棱角分明,精美絕倫;蕭邦刻的“蘿卜印”,頂多算是形似,但這么一來,一姝亦知道蕭邦是治印高手——畢竟用蘿卜瞬間刻就。
“這是小篆印?!笔挵钪钢渲幸粋€印介紹,“張船長刻的是‘潛龍勿用’四個字,是《周易》上的卦象。這字體就是小篆。當然,你已經(jīng)看出來了,旁邊這蘿卜印,跟老船長的相比有天壤之別,但你可知我為何要做這個實驗?”
“因為你想看看,你與老船長刻功的差距?!币绘f。
“也有這個意思,”蕭邦沒有否認,“生活中我的愛好不多,刻章治印,倒是非常喜歡,因為雕刻能使人內(nèi)心平靜,而且能保持手的穩(wěn)定性。不過,這次實驗我只是為了證明一件事?!?/p>
“證明什么?”一姝不解。
“證明張船長與費教授之間的關系?!笔挵羁隙ǖ卣f。
“他們會有關系?”一姝大惑,“難道說,費教授也跟你們一樣,喜歡刻這些東西?”
“費教授不會。”蕭邦說,“一姝,你還記得教授在抄錄你拓印下來的詩句時,曾經(jīng)蓋了一個人名章嗎?”
一姝點點頭,但說實在的,她當時沒有注意。
“在費教授死亡現(xiàn)場,其書桌上的那首詩,蓋了費教授的印。”蕭邦說,“當時我默記了詩文,同時也記住了那方印。那方印也是用小篆,是‘費龍潛印’四字。要說這小篆,其特點是上緊下松、筆畫勻稱、分割均衡;而費教授的這方印,筆勢奇倔,中鋒骨感頗強,因此當時我就有似曾相識之感。后來一想,覺得是我認識的一個人所刻,這個人就是張耳東。于是我在你做筆錄還沒完時,給張船長打了個電話,請他幫助我用小篆刻‘潛龍勿用’四字,說是要送領導的,比較著急,請他趕緊完成,我晚上去取。到了晚上,我突然想起你拓印的詩文,便將兩件事并作一件事,帶你去找他。你可能注意到一個細節(jié),我從張船長手里接過印后,并沒有看它就直接把印揣了起來。剛才,我找了塊干蘿卜,憑記憶將費教授的字形字體刻了下來比對,因為‘費龍潛印’和‘潛龍勿用’八個字中,‘潛、龍’二字完全相同?,F(xiàn)在,紙上的兩個印雖然差距頗大,但我已確定費教授的印就是張耳東所刻?!?/p>
“可是,張耳東本來就是刻印的,就算為教授刻個印,能證明什么?你不是說過,你還為他介紹過生意嗎?”一姝不解。
“是的?!笔挵顩]有反駁,繼續(xù)說,“如果僅從刻字上來講,還真有可能是教授托了別人找張耳東刻的呢。但是,當我們將所有的事情都聯(lián)系起來時,就不對勁兒了?!?/p>
一姝抱膝靜聽。
“我們不妨用逆向思維來推斷一下?!笔挵钶p咳了一聲,“剛才我們查對了費教授透露的泉州海圖的情況,教授的意思是說泉州海域的‘大捕山’附近有個‘珍木山’,但在后來的圖例上消失了,就是在暗示那里有可能藏寶對吧?可是我們只費了一會兒工夫,就從地圖上找到了相似的大墜島。為什么這么容易找到呢?兩個原因:一是教授提示過,二是張耳東從你拓印的詩文里通過專業(yè)分析確認過。那么,連我都覺得這謎真是解得恰到好處,沒有絲毫破綻。但當我仔細看了《籌海圖編》的圖例后,就覺得很不可靠,也有兩個原因:一,林道乾活動據(jù)點主要在廣東潮州、澄海一帶,也就是他的家鄉(xiāng),而不是在泉州。雖然他祖籍是泉州,但當時海上十分混亂,倭寇還沒有清剿,朝廷的海上巡邏也從未間斷,他要將大批寶藏運到泉州藏匿,是要冒很大風險的。二,《籌海圖編》泉州圖例部分,標明了當時的泉州府設有永寧衛(wèi)、芝祥巡司以及大小營寨、烽堠等,證明明代的泉州港作為‘東方第一大港’,不僅商客往來頻繁,而且有重兵把守。林道乾通曉兵事,精通商道,會傻到把重寶送到泉州港附近埋藏起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