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阿亮去不去，阿亮猶豫了一下，說“你來決定吧”。我就對扎西說，“好，我們跟你去?！?/p>

過折多山的時候，天漸漸黑了起來，開始下雨，路爛得很。很慶幸沒有在康定買摩托車，不然這段路折騰死了。全是爛泥，車轍都半米深。

到新都橋已經(jīng)晚上八點(diǎn)了，雨仍然在下，和扎西尼瑪下了車，有兩輛摩托車來接，是扎西尼瑪?shù)呐笥?，夜雨中看不清楚臉，只覺身材高大，頭發(fā)很長蓬松搭在腦袋上，問扎西尼瑪朋友家在何處，他伸手朝前方一指，說，不遠(yuǎn)，就在前面。

我和阿亮毫不設(shè)防地上了車。藏人騎車很狂野，這樣的爛泥地，扎西帶我和阿亮兩個人都能飆50碼。扎西尼瑪?shù)呐笥褍蓚€人共騎一輛摩托，兩輛摩托車在雨里狂奔，漸漸出了鎮(zhèn)子，四周青稞地一片漆黑，雨水和風(fēng)使勁地往脖子里灌，又冷又餓。漸漸感覺開始上山，車在夜雨的山路上狂奔，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一路都沒有人說話。我有點(diǎn)驚慌，懷疑自己是不是輕率了點(diǎn)，就這樣上了一個陌生藏人的車，去一個不知道的地方。我回頭看了看阿亮，雖然我們看不清楚彼此的臉，但他明白我的意思，在后面緊緊抱了我一下。心一橫，決定也不問扎西，究竟帶我們?nèi)ツ睦铮凑齺矶紒砹耍伪刈鲂〖易託?。我在車上曾仔?xì)觀察過扎西的眼睛，他不像惡人。倒是他的那個朋友，看起來不像好人。這或許并不客觀，這樣的荒山雨夜讓我神經(jīng)過敏了。

正在胡亂猜測的時候，車慢下來了，扎西尼瑪說到了。我趕緊問這是什么地方。扎西說是東俄洛鄉(xiāng)。不知道這是個什么地方，不過既來之則安之。也不去唧唧歪歪了。裝作坦然狀和扎西進(jìn)去了。

一樓是住牲口的，濃重的臭味。上了樓，二樓才是住人的地方。扎西的朋友叫索郎扎西。就是那個去新都橋接我們的。他老婆在樓梯口迎我們，把我們帶到廚房去坐下。（后來接觸藏家多了，才知道他們?nèi)粘Ｔ诩易疃嗟臅r間就待在伙房里，在這里吃飯、閑談，做活計，也是日常會客的地方。）一支昏暗的節(jié)能燈，暗處影影綽綽，看不真切?；锓恐虚g就是爐子，我們團(tuán)團(tuán)圍著爐子坐下。索郎扎西一家坐在對面，七口人，七雙眼睛直直地瞪著我們，雖然我知道藏人看人就是這樣的習(xí)慣，但是猶如被七頭牦牛這樣不眨眼地瞪著，還是讓人發(fā)毛。

朝窗外看看，四周沒有一絲亮光，這是個村莊嗎？怎么四周沒有一絲燈火，好像沒有人家一樣。心里忐忑不安，這夜雨荒山之中，在這陌生的藏人家里，語言又不通。他們一家人都不會說漢話，由扎西尼瑪做翻譯。

燈光下，重新審視了扎西尼瑪?shù)呐笥阉骼试鳎慈说难凵裼行┯坞x，這和之前認(rèn)識的藏人不太一樣，不過這人不像有歹意的人。將他的家族成員一一審視之后，我又開始放松了。和扎西東扯西拉，他的漢語說得不太好，就是尾音上飄，每一句都像是一個問句形式，然而又并不需要回答。

晚飯是面皮子，臘肉和土豆一起煮的面片，聞起來很香，每個人一大碗，那碗有幼兒面盆那么大，扎西他們在碗里放大量的味精和醬油，勸我們也加這些調(diào)料，我拒絕了，他很遺憾，說你這樣吃，沒有味道。

索郎扎西的老婆給我們盛上湯面后，自己也端了一碗，就退到暗處，盤腿坐在泥巴地上吃起來。我覺得有點(diǎn)不妥，但是這幫男人都泰然自若，我也不好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