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了家，看見若英房間燈亮著。他走進去，看見若英正對著窗戶嚶嚶地抽泣，看見是他，先呆了。突然就站起來，上上下下?lián)崦哪槪K于就大聲哭了。

女人嘴里說，以為見不到他了。他隱約覺得不對。就問發(fā)生了什么事情。若英又愣了一下，說，他們說你寫了反動文書，給扣在革委會了?？磥硎撬雷镆粭l。

誰說的？

李主任。若英的眼光有點躲閃。李主任是革委會的頭兒。若英的脖子這時候迎著光，上面有淺淺的淤痕。他心一緊，有熾熱的東西涌動上來。

在他正要沖出去的時候，若英拉住他，說，他說，不這樣就不放你回來。

他的心被鞭打了一下，一回身，緊緊摟住了這女人。

若英有兩個月身孕的時候，他們結(jié)了婚。他說，孩子留著吧，都是一條命。生下來，我就是他爹。臘月，這孩子生下來。是個小子，不哭鬧。可稍大一點，都看出身體有毛病。

若英說，我要為你生個好的。

若英懷上了他的孩子，兩個人守著希望似的。這孩子懷了九個月，有一天說是要生了。趕到醫(yī)院，醫(yī)生說，怎么現(xiàn)在才來。剖腹產(chǎn)，剖出一個死胎。

晚上，女人大出血。婦產(chǎn)科的實習醫(yī)生慌了神。問起主任醫(yī)生，在牛棚里。搶救到半夜。

天蒙蒙亮，若英合了眼睛，臨死也沒說一句話。臉色煞白地望著他。

尹傳禮一個人帶這孩子，帶了兩年。有人看他一個大男人養(yǎng)孩子艱難，就要幫他介紹個新寡的婦人。他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