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他書桌后方的皮椅上,試著從他的立場去想。我感覺最強烈的,就是他過著截然不同的兩面生活。感覺上,他不像瑞基·科爾和馬克斯·特拉格那樣的壞蛋。每個認識特拉格的人都知道他是哪種人。他沒去坐牢,是因為沒人能收集到證據(jù)把他關(guān)進那個屬于他的地方。但如果特拉格有老婆,那他老婆一定很清楚老公給她買皮草的錢是怎么賺來的。某些特拉格的鄰居會瞧不起他,而某些人會替他辯護說他只是討口飯吃 但大家都知道他是混黑道的。然而,切希爾的人卻不知道他們那位老好人鄰居L.基思·布拉薩德是黑道。
我用指尖在那張很體面的書桌上敲了一陣,想不透我干嗎要來他的辦公室。我不曉得自己會發(fā)現(xiàn)什么,或期望發(fā)現(xiàn)什么。我不是聯(lián)邦緝毒署探員想破獲一個毒品集團。我只是個想殺掉布拉薩德、得到他老婆的聰明人而已。所以我跑來這里干嗎?
我把印象中所有碰過的東西都擦了一遍。雖然大概無所謂,但我不想在他辦公室留下自己的指紋,免得萬一警方發(fā)現(xiàn)我跟他有關(guān)聯(lián)。我發(fā)現(xiàn)有張紙片上有四個電話號碼,卻完全沒寫那是干嗎的。我抄下那些號碼。
他應(yīng)該看得出辦公室有人進來過。我盡力恢復(fù)原狀,但也知道有些東西的位置改變了。我希望他雇了個有鑰匙的清潔女傭 那么他就不會懷疑有人來這邊搜過。
回旅館的路上,我去買了幾條長褲和一些內(nèi)衣褲。另外又買了一套西裝和一件運動外套,跟店家說好星期一送到科靈斯伍德旅館給我。這些衣服總共花掉一百多元,所以我手上的錢所剩不多了?;敲炊噱X買衣服很心痛,但不花這個錢又實在不行。我需要這些衣服。而且買的還不能太廉價,不然看起來會不對勁。然后我花了二十五元買了一個看起來頗體面的公文包。這個也很心痛。
等我回到飯店,覺得自己好臭。我又累又無聊又滿身臭汗。沖澡把汗水去掉了,但那種厭倦之感還在。我沒事可做,沒地方可去,也不太喜歡自己。我好想念她,想得好難受。
我好好吃了一頓晚餐,餐前喝了杯開胃酒,餐后又喝了白蘭地。然后我出門買了一瓶酒,喝了上床睡覺。
星期六一整天我都沒有什么進展。我去剪了個平頭,好久沒留這種發(fā)型了。等我回到旅館,在浴室的鏡子前面看了好久。換發(fā)型的改變比什么都大,讓我的臉變得更圓些,前額變得更高些,而且整個看起來年輕了至少兩歲。
我出去到街角的藥房雜貨店,買了幾本平裝版小說,回到旅館,整個白天都在看小說,同時喝著前一夜沒喝完的酒。我有時間要打發(fā),而且希望盡快打發(fā)掉。如果可以昏迷兩天,我也很樂意。我不想思考,不想計劃,也不想做什么事情。我只是等著時間趕緊過去。
星期天下午我走到賓州車站,找到紐約州威徹斯特郡的電話簿,查到了莫娜家的電話號碼。她住在一條叫拉斯康門道的街道上,我抄下了電話號碼離開。
當(dāng)天晚上我打過去。
那是個溫暖的夜晚,電話亭的風(fēng)扇壞了。我投了一角硬幣,撥了她的號碼,電話里面?zhèn)鱽碇噶?,退還我的一角,要我投兩角。我把原來的一角外加另一個投進去,電話響了,一個男人的聲音接起。
“杰瑞在嗎?”
“恐怕你撥錯號碼了?!?/p>
“這里是杰瑞·希爾曼家嗎?”
“不是,”他說,“對不起。”
他掛了我的電話,我坐在那個悶熱的電話亭里,在心里回放了一次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有教養(yǎng),講得字字清晰,非常得體。
我離開電話亭,在那個街區(qū)漫步。他們到家了。我掏出一根香煙,匆匆抽完。我得跟她聯(lián)絡(luò),卻不確定該怎么做。我很好奇他的電話會不會有人竊聽。很可能有。我猜想可能是他自己裝了竊聽設(shè)備。這種事也不稀奇。
我又回到原來那個電話亭,再打一次,這回是她接的。她一說喂,我心里就浮現(xiàn)她的模樣,感覺她在我懷里。我開始顫抖起來。
“杰瑞·希爾曼在嗎?”
“不,”她說,“你一定是打錯電話了?!?/p>
她聽出我的聲音了,我感覺得出來。
“這里是AL5-2504嗎?”
“不是。”她說。
然后我坐在電話亭里足足十五分鐘。一手抓著聽筒放在耳邊,同時另一只手把電話掛鉤拉下。然后電話響起,我松開掛鉤,說了聲喂。
“喬,”她說,“喂,喬?!?/p>
“狀況怎么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