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些方面不錯,不矯飾,真誠,但就是有一點,不懂得疼愛人、照顧人。”她道。
啊,她的話讓我驚訝,怎么會這樣,我自問雖然不是能夠舍生取義的人,但不乏深厚的同情心,和對強橫的憤恨。“你自己不知道罷了?!彼f,“有時我說,我的肚子有點不舒服。你就會輕描淡寫地說,誰沒有個肚子痛的時候。雖然我真很痛的時候,你會很慌張很體貼,可是你之前的話和行為,卻還是讓人心寒?!?/p>
我默然了,這大概是的罷。因為家貧,雖然母親也關心我,但不能像那些富家子弟那樣,被照顧得無微不至。記得每次在縣學宮,一旦下起雨來,很多同窗的父母或者家仆就帶了傘來接送,我是從來不指望這些的,只能站在窗前等候雨停,或者發(fā)足科頭跑回家去。一個從小沒有享受過愛的人,自然也不懂得愛別人。連噓寒問暖,有時都覺得是酸文假醋,而這些,在阿藟這樣出身,這樣從小就受到僮仆環(huán)繞保護,受到父母關懷煦嫗的人看來,是再平常不過的事。
我一路就這樣想著舊事,想著案情,看著風景,第二天就回到了廣信。進了刺史府,天色都黑了。耿夔還在署里做事,這次去蒼梧,我只帶了任尚,把耿夔留在府里。他見我回來,趕忙過來拜見,向我稟告了我不在的這些天有些什么公事,大部分是小事,只有一件都尉府的文書,還算比較重要。
“拿文書給我看?!蔽覍①绲?。
文書的內容也沒什么特別,是合浦郡遞交的關于今年所采珍珠數(shù)量,以及如何向洛陽輸送的簿冊,需要我這個刺史審核。我看了一下,發(fā)現(xiàn)今年輸送的珍珠數(shù)量為五萬顆,對這個數(shù)字我沒有什么概念。在洛陽的時候,我曾經(jīng)聽說過合浦輸送珍珠的事,具體情況卻不了解,無從比較。于是我讓耿夔找來幾個老成掾吏,詢問此事始末。那幾個掾吏說,今年的數(shù)量比往年增加了一萬顆。我不由得皺起了眉頭:“為什么要增加?”掾吏們當然答不上來,建議我發(fā)文書詢問合浦太守張鳳。又說張鳳雖然只是太守,卻和大將軍梁冀有著親戚關系,我應該客氣點。雖然這些話讓我不喜,但知道他們也是為我好,也就不說什么了。
我把簿冊批復了一下,問了幾個問題,吩咐明早送到合浦,然后屏退眾人,和耿夔說起這次去端溪縣的所見所聞,問他有什么看法。耿夔想了想,道:“下吏以為,可以盤查一下全郡的玉器工匠和金銀匠,問問是否有人見過那半枚玉佩和那支金釵。尤其是那枚玉佩,雕琢得如此精美,只要稍有經(jīng)驗的工匠寓目過,就一定不會忘記?!?/p>
這個方法我也曾思索過,只是覺得希望不大,原因正在于耿夔所說的理由。玉佩如此精致,又只有半枚,一般玉器工匠見了之后,確實很難忘記。賊盜也不是傻瓜,豈會想不到這層?又豈會輕易拿出去買賣?我于是搖搖頭,道出了自己的疑慮。
耿夔仍舊堅持:“夔在洛陽的時候,聽說玉匠和盜賊一向狼狽為奸,盜賊盜得玉器,經(jīng)常通過玉匠銷贓。蒼梧郡的玉匠,未必就會比洛陽謹愿些?!?/p>
“既然如此,那些玉匠又怎肯出賣和他們狼狽為奸的賊盜呢?”我道。
耿夔笑道:“那就要看使君的手段了。”
我也笑了:“也好,那你明天就把廣信縣的玉匠和金銀匠給我全部找來,盤問一下再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