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別讓蝴蝶聽見(一)

蝴蝶飛過 作者:馮驥


再看到林楓陽是在宿舍,他的下巴上滿是胡須。張家義問他怎么不刮???他笑笑說:“現(xiàn)在不就流行滄桑美嘛,咱也裝裝成熟。”張家義在旁邊嘟囔:“純粹是玩深沉?!蔽野研欣钊釉谏箱?,坐在床沿上透過窗戶看樓下來來往往的人們,穿紅戴綠的同學(xué)們提著大小行李,從祖國各地紛紛趕回學(xué)校,一個漫長的暑假過后,學(xué)校里的這些面孔變得陌生而熟悉,仿佛一夜之間大家步伐一致地漸進成蒼老狀態(tài)。

從江南回到北京,空氣的味道都不一樣,在江南,捏一把空氣都能捏出水來,太滋潤人的,不像北京這里又干又燥。趙染說:“你還沒見過北京的沙塵暴呢,能把人刮走?!被貙W(xué)校的第一天我就見到了趙染,她穿著漂亮的綠襪子,正坐在花園里的秋千上蕩來蕩去。林楓陽捅捅我:“看,等你呢?!蔽已矍耙涣粒w染清爽的直發(fā)上,別著一只精巧的白蝴蝶發(fā)卡。

她看見我,緩緩?fù)O铝饲锴?,微笑,看著我,說:“一個暑假沒見,好像胖了點?!蔽矣X得她的發(fā)卡真美麗,手機忽然在口袋里叫起來。王涔涔在電話里喊:“白長安,我找你有急事?!?/p>

我第一個趕到醫(yī)院。

林楓陽隨后趕來,他開著一輛銀色的寶來1.8T,張家義、何大班長還有康吉拉都在車上,何大班長無比羨慕地說:“有個當(dāng)老板的爹真好。”

柯艾是今天早晨割了脈。王涔涔驚魂未定地說:“血流了好長,我當(dāng)時都懵了。她暑假一直在外面租房子住,這兩天好像心情不好,眼睛腫著,早晨想和她一起吃早點,卻一直不接電話,我剛到門口就看見血從屋里滲出來?!?/p>

“咣■”一聲,林楓陽手里的車鑰匙掉到了地上,他焦急地問:“現(xiàn)在她怎么樣?”王涔涔說很危險,還在搶救。林楓陽就喊:“你怎么不早點打電話?你知道她心情不好還不看著點她?你怎么就不勸勸她……”“啪”的一聲,林楓陽的臉上挨了重重一下,王涔涔的眼淚刷地流了下來:“林楓陽,你他媽的懂什么?”

林楓陽臉上的五個指印清晰可見,他的長發(fā)全散下來了,看不到表情。何大班長和張家義上來打圓場,把王涔涔拉開,她渾身顫抖著,坐在椅子上小聲抽泣。

一個護士慌張跑出來,我們圍上去。她說:“別問我,病人現(xiàn)在需要緊急輸血,Rh陰性O(shè)型血,得從別的醫(yī)院調(diào)啊?!绷謼麝栒驹谠兀鋈婚_口:“用我的血,我是Rh陰性O(shè)型血。”

天知道有這么巧的事,只有3%人類的稀有血型竟在我們身邊出現(xiàn)。500CC的血從林楓陽的靜脈里輸?shù)娇掳纳眢w里,張家義笑著說:“你這回還真干了點實的,比送花寫情書值錢多了?!?/p>

林楓陽的臉色白得和蝴蝶身上的銀粉一樣,500CC啊,是普通獻血量的兩倍多。醫(yī)生說抽200CC行了,林楓陽嚷嚷:“您就抽吧,獻血有益健康呢!”他說著話的時候是笑著說的,那雙桃花眼里卻是一片光盈盈。

柯艾是救過來了,王涔涔向林楓陽道歉時說:“你得記頭功。”

他擺擺手,像個大男人,說:“什么功不功的?都是同學(xué),我們不救,誰救?”我一直想不通,怎么柯艾的親人沒來呢?出了這么大的事兒都不來?

后來王涔涔告訴我:“柯艾不讓說?!?/p>

“因為是情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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