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直拽著耿玲手往外推,舒曼從廁所出來,見狀嚇一跳,趕緊上前要勸:“這是干什么?”耿直不理會舒曼,一掌將耿玲推出門去,喝道:“會說人話再來!再逮誰咬誰,我打斷你腿!”
耿直“咣當”一聲關上門,就聽外面耿玲猛砸門狂吼:“耿直你毫無原則,你不是共產黨員,你不是戰(zhàn)斗英雄,你是修正主義,你是叛徒!”
耿直氣得正要開門,舒曼攔住,輕聲:“算了算了,別真把她惹急了!人家現在也是紅衛(wèi)兵的領導!”
耿直嘆口氣:“什么狗屁領導!我就不信她對黨的感情比我深!好了,你也別生氣,玲子年輕幼稚,別真把她當回事兒,就當個屁、空氣,打開窗戶,放掉它?!?/p>
舒曼苦笑:“別勸我了,我沒事……唉,你找著人了嗎?”
耿直搖頭:“這年頭,這種事兒,難!”舒曼一下子急:“不難還要你去做什么!”
耿直耐心:“這種事兒真急不得。”舒曼更急:“怎么急不得?你沒聽說有的單位人被關起來,受不了,有自殺的呢!季誠那人自尊心又強?!?/p>
耿直:“他沒那么小心眼兒、我晚上再出去跑跑?!?/p>
舒曼嘆口氣:“也難為你了……外面亂,你也要小心!”
耿直笑笑:“沒事,在當兵的眼里,這點亂子算不了什么!”
夜晚,舒曼正給孩子蓋被子,聽到輕微敲門聲,舒曼趕緊走到門邊,緊張道:“誰?”
石菲菲在門外小聲道:“是我,菲菲。”
舒曼趕緊拉開門,石菲菲一進來,就開始流淚:“我現在走到哪兒就像瘟神似的,誰都躲我,我沒想給你添麻煩。”
舒曼趕緊拉石菲菲坐下:“別說這種話了,季誠怎么樣了?”
石菲菲搖頭:“我也不知道,我找你就是想問你,耿直有沒有辦法找人把季誠放出來?”舒曼:“耿直正在外面找人呢,你別急,啊,你千萬別急,孩子怎么樣了?”
石菲菲開始流淚:“孩子在姥姥家天天受欺負,我媽、我哥、我嫂子、我弟、我弟妹想起來就數落我,沒完沒了地數落!千挑萬選怎么找這么個主,蘇修特務啊,這大帽子,怕是一輩子也摘不下來啦!現在干什么都看成分,我女兒這么小就有個大特務爸爸,她以后上學就業(yè)可怎么辦啊,她找對象、結婚,她這一輩子可怎么辦?。磕阏f我該怎么辦?。 ?/p>
舒曼眼睛也紅了:“你別這么悲觀啊,也許還有辦法。”
石菲菲搖搖頭:“該想的辦法都想過了,沒用的、我、我不能跟他過下去了?!?/p>
舒曼愣了一下:“你說什么?”
石菲菲抬起頭,淚眼朦朧地重復道:“我不能跟他過下去了,我想離婚?!?/p>
舒曼愣?。骸笆裁??離婚?”
石菲菲:“我想了好幾天了,要不離婚,要不我就和女兒一起死了吧,死了什么都干凈了,什么也不想了!”
舒曼抱住石菲菲:“你放心,我和耿直一定幫你想辦法讓季誠出來,你放心,你放心!”石菲菲緊緊抱住舒曼,哭出了聲。
耿直從外面回來,一手抱著一個兒子耐心地問:“媽媽去哪里了?”
虎子搶話:“買糖去了。”
牛牛:“打醬油去了?!?/p>
耿直急:“到底干什么去了?”
兩個兒子見父親嚴厲的表情,就要哭。門咣咣咣地被砸出聲響,外面亂哄哄的,有人叫著:“老耿在家嗎,老耿!”
耿直趕緊放下虎子,抱著牛牛開門,愣住。幾個衛(wèi)生局造反派擁著舒曼涌入,舒曼頭發(fā)零亂,表情呆滯,低頭,不說話。耿直趕緊把兩個孩子都放地上,輕聲道:“進自己屋去!”兩個孩子嚇得趕緊跑了。
耿直看一眼就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一把將舒曼攔到身后,然后語氣平靜地問為首的那個造反派頭頭:“小趙,怎么回事兒?”
趙頭頭看一眼抽泣的舒曼,冷笑一下:“老耿,我可警告你,管好你老婆!”
舒曼在耿直身后,忽地直起腰。耿直手立刻攥緊舒曼手,控制得她一動不能動,耿直面帶笑容:“你說你說——”
趙頭頭斜眼看一眼舒曼,輕蔑一笑:“還不服氣嗎?剛才醫(yī)學院紅衛(wèi)兵司令部來電話,說你——”趙頭頭手指舒曼,舒曼低下頭,頭頭又轉過臉手指耿直,“你老婆跑到醫(yī)院打著你的旗號為一個蘇修大特務鳴冤叫屈!你老婆說她是你老婆,紅衛(wèi)兵小將看你老英雄面子上放她走了,她居然賊心不死,又跑到局里,故伎重施,又說,她是你老婆,英雄老婆,她還是要保那個蘇修特務!老耿啊老耿,我一直尊敬你,你是老革命老英雄嘛,你革命一輩子不要晚節(jié)不保喲!你這個老婆簡直——我跟你說,要不是我攔著,你老婆明目張膽破壞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那就是‘現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