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它破舊,一點兒不為過,尖頂灰瓦平房,不知道始建于什么年代,老式的木板門上窟窿比木頭多,估計是為了方便老鼠進出。動物是人類的朋友,我們要善待它們。窗框上用來防盜的鐵棍兒上銹跡斑斑,屋頂?shù)牧芽p和斑駁的墻皮讓人感覺隨時有塌掉的危險,不知道為什么他們還敢睡上鋪。我第一次見這么大而又這么破的宿舍,很是驚奇了一番。
班主任那張冷漠的臉沒什么了不起的,因為我早就習慣了,讓人不習慣的是同學們的熱情——在我到來之后的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地送了個見面禮給我。
那天下課之后,我溜達著走回宿舍。剛到門口,就看見班里幾個男生圍在一起齜牙咧嘴地嘀嘀咕咕指指點點。見我走過來,就都站在那兒不做聲,用一種說不上來什么感覺的眼神看著我。
我挺納悶兒,都是爺們兒有什么好看的,于是就沒理他們,走進宿舍準備拿飯盆兒去打飯。
我們的飯盆兒和牙缸牙刷之類的東西和我們一樣,都是集中的,擺放在一個污漬斑斑的大木板子上面。三十多個飯盆兒和三十多套牙缸牙刷浩浩蕩蕩地站在一起,像是等待檢閱的士兵,場面也挺壯觀。這時候,我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洗漱的東西不見了。
怎么回事兒?難不成還長腿跑了?四下仔細一看,我的腦門兒嗖的一下就充血了——我的牙刷插在地面上的一個老鼠洞里,牙缸掛在上面。緊接著,后面就傳來了齷齪的笑聲。不用想了,太明白了。
我站在那里,平靜地問:“誰干的?”后面的笑聲消失了,但沒有人回答?!拔以賳栆淮?,誰干的?”仍然是一片寂靜。我轉過身看著剛才圍在一起嘀咕的人,他們用挑釁的眼神回敬我。我猛地一腳,踢翻了那個木版,牙刷牙缸飯盆兒勺子筷子稀哩嘩啦掉了一地。
“誰干的?站出來?!蔽矣謫柫艘淮??!安灏嗟碾s種?!庇腥撕傲艘宦?。我抄起一個墩布,咔嚓一腳踩掉了墩布頭,沖那個喊話的小子走過去,正想一棍子放翻他,忽然又冷靜了。自己花錢來這兒是求學的,不是鬧事兒的,這一棍子下去或許什么都沒了,別的沒什么,就對不起我爹那幾滴眼淚。我瞪了他一眼,把棍子扔在地上,轉身回去扒拉開一地的狼藉,找出我的牙缸牙刷去清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