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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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乙硬氣了一段時間,還是放不下滿大夫,于是又開始琢磨怎樣才能找到機會進一步了解了解他。終于有一天,她想出個點子,急忙付諸實踐,先打電話給他:"滿大夫,我是丁乙,還記得我嗎?"
"怎么不記得?"
她心里一陣甜蜜,但他接著說:"你名字太怪了,一下就記住了。你找我干什么?"
俗話說,聽話聽聲,鑼鼓聽音,她從他這句話里聽出的"聲"就是"煩不煩啊你",她差點摔電話,但又怕是自己多疑,便強壓著不快說:"想請你幫個忙。"
"你病了?"
"沒有。"
"那你的什么人病了?"
她哭笑不得:"別咒人了,你怎么老想著誰病了?"
"不病你找我?guī)褪裁疵δ兀?
"不病就不能找你幫忙了?"
"到底是什么忙?"
"電話里說不方便,我們可不可以約個地方見面談?"
"我很忙。"
她正準備執(zhí)行第二套方案--開溜,但他又丟出一句:"明天中午吧,還是醫(yī)院對面那個面館。"
她愣了一下才悟出他這是同意見面了,馬上說:"明天中午十二點行不行?"
"行。"
第二天,她課都不上了,著力打扮了一番,打的來到他醫(yī)院門前,去了那家面館,十二點還差十分鐘。
她發(fā)現(xiàn)面館就一個師傅,收款的煮面的擦桌子的捅爐子的,都是那個中年男人,可能每天聞油煙味聞多了,有點發(fā)福,臉上也是油光滿面。
她對那人說:"師傅,我要兩碗牛肉面。"
師傅報出一大串名目,似乎牛肉面也分五十六個民族。
她一個民族也不了解,只好如實相告:"我也不知道那個面叫什么名字,我只知道里面有牛肉,就是上次對面那個醫(yī)院的滿大夫點的那種。"
滿大夫的名字似有如雷貫耳的作用,面館師傅馬上就明白了:"哦,我知道了。你去年在我這里吃過面吧?"
她不知道面館師傅是不是把她跟誰搞混了,澄清說:"我去年沒來過,是今年春天來的。"
"哦,那就是春天,你看我這記性,當成去年了。"
她跟師傅攀談起來:"您跟滿大夫是同鄉(xiāng)?。?
師傅像受了莫大侮辱似的,急忙發(fā)表嚴正聲明:"不是,不是,他是滿家?guī)X的,我是滿家溝的。"
她聽到"滿家?guī)X""滿家溝"幾個字,覺得分外親切,還馬上聯(lián)想起滿家溝的野花,開玩笑說:"滿家溝、滿家?guī)X不是一回事?"
"當然不是一回事,我們滿家溝多繁華,哪里像滿家?guī)X,深山老林的,他們嶺上的人從來沒出過遠門,好多人連縣城都沒去過,更別說到我們A市來了。"
"滿大夫不是滿家?guī)X的人嗎?他不就在A市工作嗎?"
"那也就他一個,但我們滿家溝像我這樣在A市工作的,多得很。"
"都是開面館的?"
"誰說的?干什么的都有,還有出國的呢。"
她對滿家溝相比于滿家?guī)X的先進性不感興趣,轉彎抹角地打探:"滿大夫經(jīng)常到你這里來吃面吧?"
"嗯,經(jīng)常來,他喜歡吃我做的面,比他們醫(yī)院食堂的飯菜好吃。"師傅表功說,"我每次都便宜賣給他。"
"滿大夫的女朋友不吃辣吧?"
"他女朋友?我不知道啊,你不是他女朋友?"
她聽了這話很高興,這說明滿大夫還沒女朋友,雖然也可能是滿大夫不愿意帶女朋友來這種沒檔次的地方,但也不能排除他沒女朋友的可能。
十二點過了幾分鐘,她才看見滿大夫匆匆忙忙從醫(yī)院出來了,還是穿著白大褂,戴著白帽子,胸前還是掛著白口罩。從衣領敞開的那塊,她甚至認出他里面穿的還是那件回滿家?guī)X穿過的舊襯衣。但他那么大步流星地往面館一走,再高大軒昂地往她面前一站,她就忘了一切,只顧瞻仰他的儀容了,還馬上慶幸及時斷絕了跟小靳的來往。
他見她面前的桌上已經(jīng)擺著兩碗面,二話不說,坐下就吃,還是像上次一樣,鯨吞式吃法,吃得津津有味,旁若無人。
她也像上次那樣,用筷子挑著面,無聲無息地吃著,邊吃邊偷偷看他。
他一口氣吃掉了大半碗面才問:"什么事?要我?guī)褪裁疵Γ?
她按照事先想好的臺詞,低聲說:"是這樣的,再過幾星期,就是我的生日了,我爸媽很想我把男朋友帶回去一起慶祝。上次'五一'我跟你回家,是對我父母撒了謊的,說我找到了男朋友,'五一'是跟男朋友回家去了,不然他們不會準我的假,所以這次呢……"
他很懂行地說:"是不是想讓我冒充你的男朋友?"
"嗯。"
"那你怎么說在電話里談不方便?"
"這個在電話里談……方便嗎?"
"有什么不方便?你就告訴我一個時間、地點就行了。"
"你愿意冒充???"
"你幫了我的忙的嘛,我當然要幫你的忙。"
"那就這樣說定了。"
他十分老練地安排說:"你提前一星期打個電話給我,提醒我一下。再就是你和你爸爸媽媽喜歡吃什么,你先買好,到時交給我提過去。"
她見他這么公事公辦,心里有點不舒服,真的是冒充???難道就沒一點順手牽羊的意思?怎么不說"你和你父母喜歡吃什么,我買了給你們提過去"?我上次去你家還給你父母買了禮物呢。
不過這總比完全沒機會接觸好,可能他就是這么個人,你不把話說得百分之百清楚,他就不知道你是什么心思。
她原來沒想到他會這么爽快地答應,只想死馬當作活馬醫(yī),最后試探他一次,不行就算了。但他這么爽快地答應了,她還得想辦法在父母那邊自圓其說了。如果說是在跟滿大夫談戀愛,又怕她父母每個星期都叫她把滿大夫帶回家吃飯。但如果不說是在談戀愛,又沒辦法交代為什么滿大夫會出現(xiàn)在她的生日慶典上。
她絞盡腦汁也沒想出個萬全之策,只好決定冒個險,就對父母說是在跟滿大夫談戀愛,大不了以后找個理由說跟他吹了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