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院里,雪白的燈光下,徐婷被脫去衣服,罩在一張被單之下。三個女護士,大白口罩遮住半個面孔,眼睛明亮卻冷漠。隨著機械尖銳的碰撞,手術悄悄地展開,徐婷感到冰涼的手術刀輕輕地啃噬著她的肌膚,隨即微微的痛感在她體上蔓延……
突然,所有的燈光一齊熄滅,像死神大踏步卷進,黑暗,讓徐婷陷入巨大有恐怖中,身子劇烈地抽搐……
“別怕,停電不會太久,醫(yī)院有發(fā)電機,三分鐘之后,手術可以繼續(xù)進行?!甭曇羰沁@樣的熟悉。
手術后,清亮的啼哭聲像來自天國的音樂,徐婷雖然痛得滿頭大汗,但卻被幸福的光環(huán)籠罩……淚眼模糊中,徐婷又看到那張溫暖的面孔。女人已取下口罩。對她一笑:“你真不認識我?我是柳惠的媽媽?!?/p>
記憶一瞬間被打開:柳惠比她大一歲,是她來上海認識的,徐婷借給她一些錢,柳惠將她請到自己家中,兩人擠在一張小床上,同吃同住一個星期。
徐婷甜甜地叫了一聲阿姨,女人的臉卻陰沉起來,“柳惠過得并不好,嫁了一個炒股狂,先是賺了幾十萬,后卻虧了近百萬,三天兩頭總有債主上門討債,她只得躲到公司的集體宿舍……”
晚上,柳惠來醫(yī)院看徐婷,還買了許多補品,江海龍故意走開,讓二人說知心話。
徐婷說,兩年不見,你老多了。什么也不要放心上,一切都會過去,缺錢花,開口就是,如果你想換一個工作環(huán)境,可以來我公司……
柳惠十分感動,在徐婷住院的日子,天天都會來醫(yī)院和徐婷說話。
孩子滿月后,徐婷將柳惠約到家中,打算給她一些錢,兩人聊著,聊著,不知不覺忘了時間。柳惠想著廠里大鐵門12點之后已關閉,只好在徐婷家留宿。
凌晨兩點,徐婷帶著柳惠去吃夜宵,聽到幾個人議論一家叫深達公司的宿舍樓起火,燒死燒傷幾十個人。柳惠驚得一身冷汗,“完了,完了,我朋友睡在我的床上……”
“先別慌,我開車送你回公司。再說,那會有這么巧的事?!?/p>
徐婷起動車子,幾十分鐘后,她們看深達公司女宿舍樓一片狼藉,地上擺放十幾具燒焦的尸體。柳惠跑近尸體邊,吐著舌頭,慶幸命運對自己的垂青,讓她躲過劫難。
濃煙還在宿舍樓上空升騰,人頭中,徐婷意外地發(fā)現江曉麗,這才想起這深達公司是江曉麗的公司。她暗笑:江曉麗,你也有今天。你能騙過江海龍,但騙不了我!
徐婷將柳惠拉入車內,笑道:“你可能發(fā)啦,不要白不要。你想,如果你朋友真的遇難,但她不是公司的職員,根本拿不到賠償金,但是,沒有人知道那燒焦的尸體是你還是你朋友,何不好好得用這機會。聽我的,明天你就躲在我家中?!?/p>
柳惠還在猶豫,徐婷已起動車子。
第二天,徐婷打聽到,死者公布的名單,有柳惠的名字。
十幾日后,柳惠的老公鄧明領到80萬賠償金。
徐婷對鄧明說:“賠償金你只能還債,不準再去炒股。如果還不夠,我可以借你?!?/p>
鄧明站在陽臺上,沮喪的身子貼著欄桿上,眼睛深邃而憂郁:“謝謝,這錢是柳惠的生命換的,從此以后,我一定安安分分做人。”
于是,徐婷借給鄧明20萬。
晚上,鄧明站在陽臺上,頭頂一彎冷月,周圍,燈火閃著余波。他凝望著遠方的蒼穹,恨不能隨風散向夜空。進屋,滿屋的惆悵流散于四周,一種無可名狀的痛,漫上周身……是的,再繼續(xù)只能是一種愚頑,還了債,自己應當和過去徹底告別。
深夜,睡夢中的鄧明被一陣敲門聲驚醒,下床,亮燈,開門,一個女人快速閃進。一瞬間,空氣仿佛在房間里凍結著,兩雙眼睛目瞪口呆地互相望著。鄧明興奮地叫:“你……你……沒死?”
“別這么大聲,咱們連夜走,否則,一朝事敗,我將成為詐騙犯被投進監(jiān)獄。我們去深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