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p>

“那就奇怪了，在商場里還沒有毛病，送回家以后怎么就有毛病了？”杜曉東說。

“線人”不耐煩了，他說：“杜記者，你到商場里亮亮記者證，他們就會給我換的。他們別的不怕，就怕被記者曝光?！?/p>

杜曉東說：“記者證不能亂亮的，先搞清楚怎么回事再說?！?/p>

“線人”更不耐煩了，他說：“杜記者，你幫幫忙，你幫了我，就跟幫我表哥一樣?！?/p>

“你表哥是誰？”杜曉東問道。

“周自恒。”

杜曉東明白了，但他最終放棄了這次采訪。在向周自恒匯報此事時，杜曉東說，“表弟”承認那個魚缸是他自己弄壞的，所以沒道理再去找商場要求退換。

周自恒并沒有再說什么，但這并不意味著這件事就這樣完了。幾天之后，崔哲從周自恒手中接過了這個任務(wù)，他帶著“表弟”去商場找到了售貨員。在崔哲亮出記者證之后，售貨員仍然拒絕退換。于是崔哲寫了一篇報道，他并沒有證據(jù)，但這并不妨礙他向讀者暗示那個商場向顧客出售次品。

那篇報道不僅給“表弟”換來了一口新魚缸，還使那個售貨員丟了工作?？蓱z的小姑娘當(dāng)天下午就來到了本報，在她求見報社領(lǐng)導(dǎo)被拒絕后，就一言不發(fā)地在報社門口站了兩個多小時。我還記得，在那兩個多小時里，她的手中一直舉著當(dāng)天出版的《北方時報》，在打開的那個版面上寫著四個大字——“胡說八道”。

我問蕭原：“如果你是周自恒，你會選崔哲還是杜曉東？”

“我不是周自恒，所以我不必做這道選擇題。”蕭原停頓了一下，給了我一個奇怪的笑容，接著說，“不過，如果可以選，我不會選周自恒當(dāng)社長?！?/p>

我很驚訝，但我理解和同意蕭原的意思，我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我同意的姿態(tài)似乎鼓勵了蕭原，他沉吟了一會兒，突然開口對我說：“我有一個想法?！?/p>

“什么想法？”我問道。

“利用‘服務(wù)臺’這個版面，報道小雨病情的發(fā)展。”蕭原說，“我希望這樣做能再次引起讀者對小雨的注意?！?/p>

這真是一個奇怪的想法。我理解蕭原在聽到老太太的故事時感受到的震驚，但我不明白他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想法。

蕭原告訴我，前幾天他和于薇去了一趟醫(yī)院，并且找到了小雨的病房，發(fā)現(xiàn)小雨的病情已經(jīng)加重。在醫(yī)院里陪護小雨的吳敏說，盡管幾經(jīng)周折，骨髓配型已經(jīng)找到了，但她仍然沒有足夠的錢讓小雨接受手術(shù)。

“怎么還沒有錢呢？崔哲已經(jīng)把那筆錢交給了她呀？”我感到驚訝。

蕭原說，吳敏拿到那筆錢的第二天就遭遇了搶劫——那是幾個月前的事情了，也就是吳敏和崔哲的合影出現(xiàn)在報紙上的當(dāng)天傍晚，她從醫(yī)院回到家之后不久就聽到了敲門聲，來人自稱是查煤氣的。她把門打開后，一把匕首立即抵住了她的胸部。接著，她被闖進屋內(nèi)的三個男人捆了起來，用來裝錢的挎包也被奪走了。事后，她打了電話報警。但警察告訴她，她只是最近頻發(fā)的一系列入室搶劫案中的一個受害者。在她之前，至少還有十幾個像她一樣懊惱的受害者正在等待破案。

“很簡單，那幾個劫匪可能正在尋找下一個目標，而報紙為他們提供了幫助?！笔捲难凵窭镩W過一絲憤恨，“報紙不僅告訴他們吳敏拿到了9萬元捐款，還在登出的照片里告訴他們她長什么樣子，并且在報道里順便透露了小雨住在哪家醫(yī)院。在報紙的幫助下，劫匪所要做的只是：蹲守在醫(yī)院，然后跟著吳敏回家——你可能會說報紙是無意的，但從結(jié)果來看，它成了那幾個劫匪的同謀?！?/p>

我并不完全同意蕭原所說的話，但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所以我沉默了。

蕭原眼神里的憤恨仍然積聚著。他說，在小雨的奶奶墜樓的那件事里，報社其實已經(jīng)欠下了一筆“債”，他希望報社能夠用自己的方式償還它。他認為，“辦手續(xù)”只是一個托辭，崔哲之所以拒絕向老太太交出那筆錢，背后一定隱藏著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懷疑崔哲挪用了那筆錢。為了證實這種懷疑，他想了一個辦法：主動邀請韓振東喝酒，并且盡可能使對方多喝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