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下山后,我們被運輸卡車送到了附近的軍隊宿舍。我們的宿舍是一棟漂亮的白色建筑。進(jìn)行完戰(zhàn)斗任務(wù)的交接,活下來的人就允許回到宿舍里休息。戰(zhàn)地上分不到宿舍的士兵何止千百,跟他們相比,能享用這樣上等的民宅宿舍的我們實在太幸運了。真要感謝那些偶爾愛國心爆發(fā)的農(nóng)場主肯把自家的房子貢獻(xiàn)出來呢。據(jù)說,我們這棟宿舍的主人已經(jīng)和家人一道搬去了巴黎,而且近期又要向法國的更中部方向遷移了。
走進(jìn)宿舍,看見戴著紅十字的衛(wèi)生兵正和牧師促膝交談著。兩人意識到我們的存在以后立即中止了談話,上前來表示了對生還者的歡迎。他們用華麗的辭藻贊美了我們的英勇,又熱情地為我們祈禱祝福,然而我對那些言辭幾乎是充耳不聞。我知道,他們絕對不是什么壞人,但與其跟他們說話,我寧可跟赫爾他們討論些有的沒的,再怎么說也比跟這些聽不懂也說不出玩笑話的人說話要強(qiáng)得多。沒說多久,我就跟他們告了別,轉(zhuǎn)身上了二樓的房間。一進(jìn)房間,我就把自己扔到了床上。我想也許我真的是累了,沒有什么比柔軟的床鋪更讓我渴求的了。
我躺在床上,看著墻上掛著的抽象壁畫,想著自己輪回轉(zhuǎn)世的宿命?!傲鶄€無頭騎士”的傳說、六把受到詛咒的短劍,一切的一切都留存在我的記憶里。我想,也許那些短劍就是所有噩夢的源頭,可是,到底是在什么力量的安排下我才會墜入這殘酷的輪回的,我怎么想也想不出來。
我的意志是模糊的,我只能遵循宿命的軌跡,永無止境地輪回下去。但是有一件事,我清楚自己必須做到,它占據(jù)著我的記憶中心揮之不去 那個人,我必須把她殺死。
炮火的轟鳴聲漸漸隱去,窗外的雨聲卻依然不見收斂。我仰臥在床上,很累,卻還沒有睡意,便側(cè)過頭看向窗外。
有什么人正透過窗子窺探著我的房間!
我從床上跳了起來,一把抓起放在桌上的手槍,拉開槍栓,把槍口對準(zhǔn)了窗子。已經(jīng)看不見那個人影了。我慢慢向窗口走去,走到窗邊一看就傻眼了。我的房間在二樓,窗子外面根本沒有可以站的地方,更別說透過窗子窺探我的房間了。我把臉湊到冰冷的窗玻璃旁,觀察著外面的情況。窗子的下方,似乎有個白色的什么東西動了一下,再要仔細(xì)看時,卻消失不見了。
我把槍握在胸前,回到床上,關(guān)上了床頭柜上的燈。雖然那個白色裝束的家伙應(yīng)該不可能是德國兵之類的人,但我小心提防著是肯定沒錯的。
躺得正有些迷迷糊糊的時候,房門被打開了。冉走了進(jìn)來。
“今晚也是跟您對床。多多關(guān)照。”
“不是赫爾就好。他夢話可多了,煩得很。”
“哈哈。那家伙現(xiàn)在正在戲弄牧師呢。我看牧師都快哭出來了。頂多三十分鐘,他就會想把赫爾和上帝一起丟到西伯利亞去。不過,四十分鐘后,他們又會重修舊好。因為到時候,那里的所有人都會醉生夢死地跳起舞,把神的存在拋到腦后?!比嚼湫χ谂赃叺拇采献讼聛?,“對了,傳令到了,還是書面文件。明天必須去戰(zhàn)壕守著了?!?/p>
“理由?”
“那里的人數(shù)不夠。說是要我們?nèi)兔π扪a(bǔ)聯(lián)絡(luò)壕。據(jù)說有一天就足夠了?!?/p>
“明白了。到時候跟大家說吧。”
我一臉倦怠地說著。所謂的幫忙修補(bǔ)不過是個口實,他們絕不會讓我們?nèi)ツ苗P子,只會讓我們握槍。
“我總在想,你小子被部下用平起平坐的口吻搭話似乎也沒什么意見嘛。”
“我也總在想,你小子總是用著跟我平起平坐的口吻嘛?!?/p>
“噗 ”冉哧哧笑著,鼻孔像恐龍般噴著氣,“哈哈!哦,對了,說起來,有個自稱是你熟人的妞兒在下面等著你小子呢?!?/p>
我不禁站了起來。
“我去看看?!?/p>
“嘿嘿?!?/p>
我把槍插進(jìn)了腰上的槍套里。站起來走動的時候,就一定要帶上槍,這早就成了我的習(xí)慣,或者說怪癖吧。
“無論何時,相聚總是如此美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