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我知道皇上的意思,圣人說,食色,性也,我父親喜歡我母親,沒有什么錯,皇上說,對不對?”
我一時無言以對。
圣人真的是說過這樣的話,只是我從來沒有當真,宋濂也沒有對我講過,是我自己從書里讀到的。圣人的話,看上去不太多,要是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當真了,其實不少。
我讓宋如陪我吃了晚飯。
桌上的飯菜,我覺得比往日香。
我說:你留下來,當個宮女,好不好?
她說:皇上開恩,只要不餓死就可以,不過,我不會干別的,除了學過一點兒刺繡,我從小只懂得琴棋書畫。
我說:那就是樂伎了。
她說:好啊,但是,我只能伺候皇上。
我說:后宮的人,都是伺候我。
吃過飯,我讓太監(jiān)拿來一張七弦琴,聽她彈奏一曲。她說,彈琴要焚香。
我又讓太監(jiān)燃起香,她就開始彈了。曲子是《高山流水》,不新鮮,可是,因為有了那飄飄渺渺的香煙,就不一樣了。《樂記》講,樂者,音之所由生也,其本在人心之感于物也。是故其哀心感者,其聲噍以殺,其樂心感者,其聲殫以緩,其喜心感者,其聲發(fā)以散,其怒心感者,其聲粗以厲,其敬心感者,其聲直以廉,其愛心感者,其聲和以柔。我就想,她現(xiàn)在用的是什么心呢?
一曲終了,她默默然坐在琴前。
我還聽著裊裊余音,忽然悟到什么是繞梁三日。
徐達剛到北平就病了,生的是背疽。這一次,我真的是應該攔住他,不讓他去出征。我速下詔命,暫罷北征,要他養(yǎng)好病以后就回京城。
向我報告徐達生病消息的,是錦衣衛(wèi)。他們比當年的檢校能干得多,什么地方出了什么事,都在我掌控之中。
當然,這也使我很累,我想,古往今來,可能沒有一個皇帝像我這樣真的大權(quán)在握,也沒有一個皇帝像我這樣辛苦。
我一個人高高在上。
在我的下面,是朝廷。
朝廷下面,是各省的三司。
一是承宣布政使司,設(shè)左右布政使各一人,官正三品,掌一省之政。二是提刑按察使司,設(shè)正副按察使各一人,官正三品及正四品,掌刑名按劾。三是都指揮使司,設(shè)都指揮使一人,官正二品,同知二人,官從二品,掌一方軍事。
三司下面,應該是府與直隸州。
設(shè)知府或知州一人,官正四品,同知一人,官正五品,掌一府之政,其下有吏、戶、禮、兵、刑、工六房,分別處理政務(wù)。
府下面,是縣與州。
設(shè)知縣或知州一人,官正七品,縣或州丞一人,官正八品,掌一縣之政,其下也分有六房,處理日常事務(wù)。
這五層寶塔,是我的江山的架構(gòu)。
我并不是獨出心裁,更不是任意妄為,改革后的大明朝廷,仿照周代六卿之制,設(shè)六部,每部有尚書一人,官正二品,左右侍郎各一人,官正三品。吏部掌官吏任命及考績和懲處。戶部掌稅務(wù)和人力。刑部掌刑法與監(jiān)獄。禮部掌祭祀及教育和外交。兵部掌軍令與軍官任免。工部掌土木、交通及水利等工程。
廢了中書省,掌管六部的就是我了。原來的行中書省是從中書省分權(quán)出去的機構(gòu),有如國中之國,改為布政使司,布政使只是一個使臣,各地的權(quán)力才真正集于朝廷,也就是集于我手中。
當然,我更用心控制的是軍事。
武將出征,掛帥。還師,立交帥印。
武將家屬不可隨軍行。
公侯等官,不可私役官軍。
從前,我有檢校,現(xiàn)在我有錦衣衛(wèi)。自從設(shè)了錦衣衛(wèi),又查出胡惟庸黨羽數(shù)十人,鐵證如山,輕者流放,重者斬。我的朝廷是史無前例,我的地方官制是史無前例,我的錦衣衛(wèi)更是史無前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