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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我的權力(3)

我的大明王朝 作者:董永


“開國功臣,只有你稱得上常勝將軍?!?/p>

“臣不敢當,土喇河一戰(zhàn),損失數(shù)萬人馬,臣刻骨銘心。雖然皇上寬宏,沒有怪罪臣,臣心中豈能不自責?”

他又是離座謝罪。

我只好又一次讓他回座飲酒。

土喇河那一戰(zhàn),是在三年前,已經(jīng)潰敗的元軍發(fā)動突襲,打了徐達兵馬一個措手不及。我當然不能怪罪他,勝敗乃兵家常事,我自己帶過兵馬,如果只許勝不許敗,那么只好不打仗了。

徐達只飲到平時一半的酒量,就不肯再飲了。

送走他,我心里很不痛快。

我早已忘記了一整天的坐立不安。

他是一個豪爽之人,長身高顴,虎背熊腰,如此拘謹,不是他的性格。他什么時候變了呢?上一次見到他,分明還不是這樣。他為什么變了呢?我想來想去,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李善長和劉伯溫的引退。他又是一個粗中有細之人,同為老臣,他不會不把自己與別的老臣比較。如果他不是武將,不是常年統(tǒng)兵在外,他也會想告老還鄉(xiāng)的事了吧。這是一種講不明白的滋味。當年,我們在一起經(jīng)常說的,就是將來打下了江山,如何分享富貴?,F(xiàn)在,富貴是分享了,可是,心情卻根本不是當年的心情,他們不是,我也不是。

為什么會是這樣?

因為和江山一塊兒到手的,還有權力。

我們沒有想到,權力這東西,無法分享,不能像一堆金銀,分成幾份,哪怕是論功行賞,有多有少,總可以得一個公平。

權力只有上下,只有大小。

也就是只有不公平。

面對權力,兄弟也只能不再是兄弟。

然而,人卻是需要兄弟之情的,即使是我這個當了皇帝的人。徐達原本是在北平屯兵墾田,我詔命他回京城,就是因為李善長和劉伯溫不在身邊了,我又時常念及老伙伴。看來,這一次是我錯了,徐達沒錯,他應該這樣對我。君臣,就應該好好地守君臣之禮,說什么布衣兄弟,豈不是把禮弄亂了??鬃幽敲纯粗囟Y,宋濂講起儒學來,三句話不離這個字,原來其中大有道理啊。兄弟是私,君臣是公,因公舍私,天經(jīng)地義,誰讓我們打下了這個江山呢?

沒有人敢不聽我的話,可是,好像也沒有人相信我的話,至于我說的話是真是假,反而沒什么要緊,因為我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是圣旨,超乎真假之上,那已經(jīng)不是我的話,是權力的話。

幸好我有我的后宮。

時近子夜了,碩妃衣冠齊整,還在等我。

我問:“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會來?”

她說:“有多少次,皇上沒來,我像這樣等到了天亮?!?/p>

我知道她從來不對我說謊。她這樣的話,讓我一時無言以對,我走到她面前,想親手給她卸下頭飾,卻被她輕輕推開:

“等一等,請皇上看一個人?!?/p>

她閃開身子,幃幔后面,走出了環(huán)兒。

環(huán)兒走到一支紅燭旁,站住了,她身上綾羅飄逸,錦繡燦爛,金玉輝煌,頭上卻沒有戴鳳冠,是頂著一個插滿鮮花的小竹籃。

燭光閃閃,好像一位花仙。

她略低著頭,看不清她的臉孔。

我是從氣味里知道,這是我的環(huán)兒。

碩妃說:“子夜剛過,今天是七月初八,請皇上下詔?!?/p>

環(huán)兒上前一步,跪在我面前。

必是碩妃教導過了她。

我說:“詔命,封環(huán)兒為洛妃!”

環(huán)兒叩了一個頭,響亮地說:“謝皇上!”

我扶她起身,一把攬住她的纖腰。

她卻一扭身,掙脫了,引燃一支火媒,逐次點亮了屋里所有的紅燭,我數(shù)了數(shù),一共是七支。我回頭再看碩妃,她已經(jīng)沒了人影,她是存心要讓出她的屋子做環(huán)兒的新房,這個人情,可真是送到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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